成武王府内,下人们都忙忙碌碌的,因为他们的主人说过不了多久宰相府千金便会进门,所以有好多要紧事需要筹备。
也正因为如此,此刻右丞相白秉德进了大门竟然没有一个人招呼,因为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
白秉德心里有些不痛快,他径直走到成武王府的书房内,果然看见南予珽坐在那里处理公文。
见右丞相走了进来,南予珽笑嘻嘻地站了起来:“这是什么风,把白大人这位贵客给吹来了?”
白秉德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我看这成武王府我也是来不得了,王爷前方打了胜仗,连底下的小厮丫头们也都抖起威风来了,我这一路上竟连一个通报引路的人也没有。”
南予珽将白秉德请进内堂,又赶紧让下人准备上好的大红袍,接着解释道:“最近府里事务繁杂,所以有些怠慢了。不过白大人您又不是外人,何必挑这个礼呢?”
“你这王府又不是大理寺,不管断文审案,哪里来的那么多事务呢?”
南予珽凤目一挑,唇边的梨涡便显了出来:“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是要娶亲了。寻常百姓人家娶媳妇都得置办好几天的,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哪能不尽心尽力地装扮装扮呢?”
听了这话白秉德更是颇有微词:“殿下,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呢?上次你在朝堂之上忽然提出要娶凤青云的女儿,可是事先与谁都没有说过的。这也太匆忙,太草率了。您应当事先与我商量的……”
南予珽脸上仍旧挂着笑,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了一丝笑意:“白大人这话我就不懂了,一来我并没有将婚姻当作儿戏,二来我的婚事我皇兄已经同意了。长兄为父,除了兄长之外,我实在不清楚这事情还有和第二个人商量的道理。”
白秉德被这一番话堵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没有回音。
南予珽看白秉德有些窘迫了,便又哈哈地笑了起来:“白大人,我知道你是恼我没有娶令嫒千金采薇妹妹,所以这是上门找我说理来了。”
白秉德看南予珽又说起了笑话,便也就着台阶下了:“殿下的嘴巴太过锋利,白某可惹不起。”
南予珽起身亲自为白秉德续上茶水:“大人您也别恼,我给你寻一门好亲事。我二哥宣文王,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有灵运延之之才,配采薇妹妹是再好不过了。”
白秉德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然后讪讪地笑道:“你们都是皇亲国戚,我们可没有凤大人的福分,高攀不起。”
“白大人我知道你的心事。”南予珽收敛起了笑容,“这个你放心,我娶凤濯缨只是为了娶她这个人,心里并没有其他算计。您白大人在我成武王府里,依旧是一等一的上宾,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白秉德好像松了一口气,但接着又担心地问道:“这婚事凤大人同意了吗?我看他那个人是个十足十的老顽固,怕是得费一番周折。”
南予珽毫不担心地笑了:“凤大人答不答应我不知道,但是她女儿一定是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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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凤青云有百般不舍千般不愿,但是决定已经做出,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故而第二天,凤青云便进宫向皇帝复命,答应了这桩婚事。
皇帝当然很是高兴,拉着凤青云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阵子话。
只不过凤青云心里有着大事却不敢说,一颗心被无数的心思撕来扯去的,完全没有心思听皇帝说话。
皇帝见他兴致不高,当他是嫁女心忧,便放他早早地去了。
凤青云到家没多久,管家便进来通报,说是成武王来了。
凤青云更加头疼了,他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他这个准女婿,可是最不得不见的也是这个准女婿。
“让他进来吧。”凤青云无奈地说。
“三阶拜见岳父大人!”人还没见到,这爽朗的笑声就已经先到这厅堂之上了。
凤青云一抬头,便看见南予珽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一身鹅黄色的锦绣长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更衬得他肤白如玉,发黑如木。
一个大男人,为何总喜欢穿鹅黄柳绿这些鲜艳的颜色,实在很不像话。凤青云心里暗暗地想。
“是三殿下来了,快快请进。”凤青云将南予珽迎进屋内。
“拜见岳父大人!”南予珽先行了一个礼,“三阶上次让幼清送来了些薄礼,但是岳父大人都没有收,可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吗?我马上找人去换。”
这左一声岳父大人右一声岳父大人,叫得凤青云心里十分难受。
“呃……这倒是没有,只是这府里地方小,装不下这些礼物。三殿下太过于客气,老臣受之不起啊。”凤青云敷衍地说。
“嗨,这算什么事情!”南予珽随意地挥了一下手,“地方小的话我来出钱把这府院扩大一些就是。更何况我现在是您的女婿,女婿给岳父大人送礼,不是天经地义吗?”
看来目中无人这样的毛病不单单是那个白令官有,这主事的破虏大元帅就是这毛病的根源所在。
南予珽虽然坐在椅子上,但是一双凤目却飘来飘去,好像在找什么人。
“嗯……那个岳父大人,不知令嫒今日是否在家啊?”南予珽问道。
“小女的确在自己的闺阁之中。”
南予珽大喜过望:“那可不可以请令嫒出来一见呢?”
“这……这怕是不好吧!”凤青云拒绝道,“这婚事在即,礼成之前男女相见,恐是不吉。”
南予珽倒是不在意这个:“不怕不怕,小王在战场见得诸多生死,最不信的便是这些陈规旧矩。更何况婚事虽然定了,但是您家女儿还没有相过我呢,万一嫌我面貌丑陋不同意怎么办呢?”
凤青云笑道:“殿下貌似潘安,美如宋玉,小女哪会拒绝呢?”
可是南予珽却吵着非要见到凤濯缨,否则就在这里一直坐下去。
凤青云被闹得不行,便向老管家使了一个眼色,让老管家假意去请小姐,再找个生病不适的由头拒绝就是。
老管家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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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濯缨早就知道南予珽登门拜访,但是她却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就是因为这个人随随便便地一指,自己便死去活来万劫不复。凤濯缨现在终于知道了君臣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是巧绣却还是个孩子心性,老早就跑到前厅去瞧那个新姑爷去了。
“小姐,小姐!”巧绣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你又是怎么了?”凤濯缨头倚坐在窗边,头也不回。
“我这次可瞧见咱们新姑爷了!”巧绣兴奋地说。
“不许叫他新姑爷!”凤濯缨喝止道。
巧绣吓得吐了吐舌头,马上改口道:“我瞧见成武王了,长得一点也不像那年画上的门神武将。反而比说书先生嘴里的公子书生们还要漂亮一些。”
“那有怎么样?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凤濯缨并不感兴趣。
“那成武王叫您过去相见呢?算不算和小姐有相干?”巧绣摇头晃脑地问。
“什么?”凤濯缨回过头,“他还要叫我出去相见?”
“他说让小姐你去相相他,看看能不能相得中。”
凤濯缨冷笑一声:“那我倒要出去看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凤濯缨拄着盲杖来到前厅,恰好碰见老管家走了出来。
老管家连忙扶住凤濯缨,示意他不要出声。
“老爷让我假装出来寻小姐,然后再找个借口搪塞回去,小姐您不用露面的。”管家小声说。
凤濯缨侧耳倾听,便听见南予珽在里面和自己爹爹嘻嘻哈哈,心里不觉一阵厌恶,果然是个纨绔子弟。
这边南予珽口中与凤青云互道家常,但耳朵却听见一阵熟悉铃铛声,还有盲杖探路的哒哒声。
是她,是她来了!南予珽心中一动,目光不由得望向门外。
但大门外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南予珽皱着眉头用余光轻轻一扫,却看见了大门的缝隙中那一抹红裙的边角。
就在这时,老管家进来说道:“小姐她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出来见客。”
她明明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见自己?南予珽不明白。
但他转念一想,也许是姑娘家面皮薄,不愿出来相见,也是有的。无论怎样,她知道自己来了,也愿意过来看上一眼,这便是最好的了。
“殿下,实在对不住,小女她……”凤青云抱歉地说。
“不妨事,不妨事。”南予珽连忙说道,“最近天气忽冷忽热,让人身上总不爽快。等我回去为令嫒带一些滋补药材,祛风除湿,健脾利胃,是极好的。”
“这倒不用……”
两人又推脱寒暄了一阵,南予珽便走了。
看着南予珽的背影,凤青云心里犹如压着一块大石,沉甸甸的让人无法呼吸。
今后是福是祸,能成能败,全靠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