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满朝文武均列于朝堂之上。
除了那些跟着南予珽“清君侧”的武将们一副得意洋洋,好像出了一口恶气的样子,剩下的其他人则各有各的想法,有的气愤非常,有的则缩头缩脑,甚至还有的人还疑惑不解,弄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真是人间百态,十分精彩。
而如今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的不再是那个带着病容却威严有加的南予珩,也不是沉静如水的南予琤,而变成了那个被所有人放弃的南予珽。
南予珽身着一席玄色长袍,肩上的盔甲还没有完全卸掉,而是直直地挺立着,更显得英武挺拔。
或许是因为最近天气冷,他的脸色白得发青,眼睛却清亮得吓人。嘴巴也被冻得红红的,抿成了一条线。
南予珽仿佛就是兰陵王再世,那样漂亮却又那样危险。
站在南予珽身边的也不是那个嗓音尖尖,看不见喉结的李昭陵。
而是换成了南予珽的传令官白幼清,这样的改变让很多人确信,昨天夜里南平的确变了天。
“既然众位朝臣已经到齐了,那殿下是不是咱们……”白幼清低声问道。
“不,还有好几个人没有来。”南予珽回答说。
“白秉德和南予琤已经不见了,属下以后派人全力追捕。凤大人……他拒绝前来参加朝会。属下不敢对大人过多苛责,所以还是请王爷明示。”
“既然凤大人不愿意来,那咱们也不好强求。你派二百精兵前去,好好的保护凤大人,千万不能让他有什么闪失。”
听南予珽话里有话,白幼清只好点头称是。
南予珽看着站在堂下的群臣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众位贤臣名将,今日让大家聚集此处便是要向大家告知一些事情。当今圣上身体不适,恐难当重任。现在南平并不平稳,西部和北面都有外敌。而国不可一日无君,越是危机越要承担。我是南氏家族的三子,是我皇兄的亲弟弟,这个时刻自当勇于承担。”
“支持三殿下!”几个武将举起拳头支持他们的将领。
在这大殿之上,这几声呐喊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反而空荡荡的有些突兀。
甚至喊口号的人因为心虚,所以声音也小了起来。
南予珽没有因此恼羞成怒,反而微微的笑了。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显得既漂亮又危险。
“昨天晚上我与诸位将军举大义,清君侧,剿佞臣。如今纷乱已经平息,大局已经平稳,大家无需再担忧。只是有些乱臣贼子还在潜逃之中,需要速速捉拿归案。”
一些不屑的眼神开始在群臣之中出现。
“你以为谁是乱臣贼子?那乱臣贼子就是你!”忽然大堂之上有人高呼起来。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太保言守庄。他拄着龙头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进太极殿内。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上满是怒气,一身太保官服全是威严。
“是太保大人来了!”有的大臣忍不住喊出了声,在这个时候太保大人的出现是大家危机关头的一颗定心丸。
南予珽稍稍挑了一下眉:“我当是谁,原来是言太保。我当你年岁大了,不爱凑热闹,故而没有叫上你。没想到你还是亲自来了,这也算是我的荣幸了。”
言守庄将龙头拐杖一下杵在地上:“我当然要来,为何不来!我若不来,你这南平的逆子是不是就要在此为所欲为了?”
“太守大人何出此言啊?”
“你这逆贼原本就不是先皇之子!是李太妃与罪臣南望宗的私生子,圣上念着你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不忍拆穿,你竟然恩将仇报,把圣上软禁起来!你要是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就快快放了圣上!”言守庄怒斥道。
“都说朝中有重臣借着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污蔑我和太妃娘娘,蒙蔽皇兄。我原是不愿相信的,但现在看来这元老也顾不得体面亲自上阵了!”
“我就是因为侍奉了南氏几代帝王,所以更看不得你这逆贼在此兴风作浪!”言守庄雪白的胡子微微颤抖着,“你若是想颠覆南平,就从老朽的尸体上迈过去!”
南予珽刷的一下拔出佩剑,然后剑尖直指着言守庄。
“你以为我不敢吗?”
“王爷!万万不可。”白幼清上前劝说道,“言大人毕竟是当朝唯一的三公,贵为太保。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后面咱们可就不好交代了。”
南予珽笑了:“交代,我向何人交代?这天下还有我可以交代之人吗?在我还一心为南平为南氏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时候,他们这一众人便已经将我钉在了耻辱柱上。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也都是错的。如今倒是正好,我圆了他们的话,就做一把恶人,又能如何?”
“王爷!”
“言守庄,你若是现在回家去,老老实实地在家颐养天年,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你若是执意要与我作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南予珽厉声喝道。
言守庄冷笑一声:“我若是贪生怕死之徒,那今天就不会独自来到这大殿之上。也罢,老朽的命不值钱,但是南平和天下却是值钱得很。若是以我的命可以换得天下的觉醒,我觉得值了!”
言守庄话音刚落,便挺身上前。南予珽未来得及抽回佩剑,那剑一下子便穿透了言守庄的胸膛。
“你!”南予珽也是一惊,他没想到这个言守庄竟然做得如此决绝。
言守庄已然是没了性命,只剩下了半口气。他强撑着回过头对着满朝骇然的大臣们说道:“你们若真的是南平臣子,就不要屈服于这个贼子的淫威之下!若是只有用血才能换回南平正统,那老朽愿做这第一人!”
说罢,言守庄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大臣们见言守庄真的死了,更是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接连退后了好几步。
南予珽手握着佩剑,剑尖还滴着血。红色的鲜血滴在大殿的汉白玉地砖上,好像一朵美丽的红莲。
“大胆逆贼,竟然杀死太保大人,简直罪大恶极,其心当诛!”大殿上忽然有人叫嚷起来。
众人一看,原来是官阶不高的言官。这一声仿佛是羊群里的领头羊,壮了羊群的胆子。其他几个言官趁势也叫嚷起来,众人纷纷辱骂南予珽,叫嚷声充斥着整个大殿。
白幼清见状也有些不知所措,这些言官最会带动气氛,如果让他们再这样胡说八道下去,怕是今天就不那么好收场了。
南予珽没有张口会骂那些言官,而是提着剑稳稳地走下大殿。
只见他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地走到第一个喊话的言官身边,二话不说便是一剑。
那言官都未来得及再开口争辩,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接下来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手起剑落,一下子便倒下了四个人。
南予珽转过身,对着众位大臣们说道:“众位贤臣哪个还有异意,可以上来继续和我探讨探讨。”
大臣们见南予珽滴着血的剑和似笑非笑的脸,心中更是害怕,竟无一人应答,整个大殿上鸦雀无声。
南予珽点点头:“这样便是最好,我已经与众位贤臣达成一致,今后就有我代为监管南平国事。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众位多多包涵体谅。”
这成武王说着最谦逊的话,却做着最可怕的事。那样姿容艳丽的脸,却比那十殿阎王还要恶上半分。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不禁打起鼓来,他们不知道这个成武王还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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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南予珽发动兵变,直捣皇宫之后,凤濯缨便再也没有见过自己这位叛贼夫君。
凤濯缨想要出去见见自己的父亲凤青云,可是却被士兵挡了回来。
“王爷下令,谁也不许出王府。”卫兵倒是恪尽职守。
好在凤濯缨还是用银子买通了一个来王府送菜的贩子,让他去凤府看一看情况。
那贩子回来告诉凤濯缨,凤府也被兵围上了,谁也进不去。但是经过打探得知,里面的老爷婆子们都是安全的。
这算是不幸之中的一个好消息了,凤濯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南予珽派兵围住自己父亲的府邸,可见是对父亲与自己已经是及其不信任了。
而那贩子又说这京城已经实行了宵禁,到了晚上除非有令牌,否则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出来。违者直接就地处死,绝无二话。听说这京城已经因此死了十几个人,大家都人心惶惶的,都说这成武王怕是疯了。
凤濯缨如今也很想见到南予珽,想问他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可是她又怕见到南予珽,怕看见他那张冷漠失望的脸。她怕他说出那些狠心的话,让自己再无希望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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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几日了,南予琤和白秉德依旧没有消息。这让南予珽心里很是别扭,他非常渴望能抓住自己的二哥,抓住那个伤了他的亲兄弟。
白碧江对此也十分担忧,毕竟南予珽是凭借武力直接上位,坊间传闻对他又十分不友好。若是南予琤再次重现江湖,怕是可以带着那些个愚钝的士子们另立大旗,这可是对南予珽十分不利。
“殿下,现如今几方军队都已经整合完毕,皆听从您的调遣。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南予琤,这样所有的事情才能继续顺利进行下去。”白碧江说道。
南予珽点点头:“你不说我也知晓。说实话,我这次起义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出一口气,为了让我大哥和二哥看看,我并不是任人欺负的软蛋!”
“殿下……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白碧江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
“这都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白碧江说道,“那最危险的人会求助于哪一个人呢?”
南予珽心里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