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娇娘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还是白九九的兴奋声拉回了她是神思。
“我是不是很厉害？”身板娇小的女孩子眼里冒着璀璨的星光，灿烂得堪比烟火。
贺娇娘忍不住捏了把她的脸蛋，滑嫩的肌肤如婴孩般细腻如瓷，她笑道：“还真是！”
“凡修炼者，迈进门槛是一大步，只要跨了进去，往后便是天高海阔，但这一大步，有人用了一年，有人用了十年，还有人用了一辈子都没有成功，像你这样无师自通，只花了短短几个时辰的，屈指可数，”贺娇娘喜庆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阿九，或许你是个天才。”
白九九听过一句话，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倘若天赋异禀，那么必定与常人不同，就像天族的太子、魔族的魔君、还有妖族的公主，他们都是肩上扛着数万生灵性命的人，所以他们生而不同，是为天才。
白九九虽然想成为天才，但其实她胸无大志，自认为人小力微，只想好好活着，不想承担任何他人生死存亡的责任，所以两相权衡，她宁愿不当什么天才。
“我不过是想好好活着，”素来乐观的白九九难得露出几分对人生的无奈，“天才这种东西，谁爱当谁去当吧，反正我是没兴趣。”
“你可真有志气！”贺娇娘感叹，在这妖魔鬼怪集结的阴阳街，往大街上一站的谁不肖想着成为一方巨掣，难得见到像白九九这么有“志向”的，让贺娇娘大开眼界。
“让娇娘见笑了！”白九九讪笑。
厨房飘来一阵香，白九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冲进厨房抓起牛叔刚做好的烧鸡就啃起来，一边囫囵地向牛叔吹自己的丰功伟绩：“牛叔，我迈进修炼的大门了！”
牛叔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曾经是皇宫里的御用掌厨，和大多厨师一样，牛叔也长得肥肥胖胖的，一张圆脸看着十分和气，店里的人都十分尊敬他。
白九九听说他有个女儿，模样生得十分漂亮，进宫当了贵人，可惜他的女儿不幸被人算计，落了个通奸侍卫的罪名，被皇后一杯一条白绫赐死了。
牛叔机缘巧合来了阴阳街，成为了三界旅店的掌厨，从此便在这里生活下来。
“那得恭喜你！”牛叔笑道，又给白九九加了个鸡腿。
白九九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客气地连啃了两个鸡腿，她正吃得满嘴流油，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咆哮：“店里的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白九九赶忙放下还未啃完的第三个鸡腿，嘴巴一抹就跑了出去。
三个彪形大汉已经不请自进地坐到了大厅的木椅上，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砍刀，刀刃反射着光晕，一看就锋锐无比，一刀下去只怕连牛头都能削下来。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手上拿着根铁链子，铁链子的另一端栓在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孩子身上，那孩子浑身衣服破烂不堪，脸上十分脏污，手和脚都磨破了皮，身上大片大片的鞭痕透过褴褛的衣衫露在外面，他蜷缩在桌角，目光死灰般盯着地面，身体因为疼痛而阵阵发抖。
白九九冲到大厅，看到那个孩子的瞬间就陡然刹住了脚步。
这若是在二十一世纪，只需要一个电话，这三个彪形大汉就得被警察抓进监狱。
“你过来！”那长着络腮胡的大汉朝白九九招手，“来给大爷们倒杯茶。”
白九九不想惹事，转身提了茶壶上前添茶，顺手递了菜单，问道：“各位爷想吃点什么？”
那络腮胡大汉约摸是这几人里的老大，粗糙的大手在菜单上刷刷指了几下，点了四五道店里的名菜和几壶上等的梨花酿，不耐烦地催白九九赶紧上菜。
然而他们点的名菜做起来都需要时间，白九九就建议他们先点一些干货垫着肚子。
“牛肉片、鸭心、花生米这些都是下酒的好菜，各位爷先来点？”她笑眯眯地提着建议，目光却总是若有似无地从那孩子身上扫过。
在某个瞬间，那孩子好似感应到她的目光，微微抬头朝她望来，那目光里的祈求和生无可恋让白九九浑身一震，近乎有些狼狈地别开目光。
那孩子楚楚可怜地复又低下头去，像条狗似的蹲在桌角一动不动。
“既然是好菜，还不先给爷们儿上，啰嗦什么！”另一个光头大汉吼道。
白九九险些被这吼声吓了一跳，立刻点头哈腰道：“这就去，这就去，各位爷稍等。”
她走到大厅出口时又猛地顿住脚步，回头去望那个浑身是伤的孩子，蓦地就想起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她还不到五岁，因为长得瘦小，经常被福利院的其他孩子欺负。
吃饭的时候他们抢她的食物，睡觉的时候他们抢她的棉被，偶尔有好心人来福利院施恩，送给她的东西也总会被他们抢走。
福利院物资缺乏，孩子们都只能勉强吃饱穿暖，他们恃强凌弱抢她的东西也不奇怪，这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有些孩子天性喜欢欺凌她人，而她就是被欺凌的那一个。
隔三差五就被那些大孩子围着殴打一顿简直是家常便饭，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五岁那年，只有三岁身板的她拿起砖头将一个七岁的男孩子砸得头破血流差点丧命为止。
从此，福利院再没有人敢欺负她。
然而，那个孩子所面临的处境与她当年却是截然不同的，他连对方的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更遑论将对方打得头破血流。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能这般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的人，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心生不忍。
“在看什么呢？”汐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顺着白九九的目光看过去，“阴阳街什么污七糟八的事情都有，这等事根本不算什么，你最好别管闲事。”
白九九很有自知之明，她那点刚入门的修为，顶多只能打得过门口那条狗吧，她从头至尾都没想过去管这等闲事，她拿着菜单进厨房，端了些干货出来。
“各位爷，请慢用。”白九九将菜放到桌上。
那孩子约摸是饿得很了，闻到香味忍不住抬头望了眼桌上的酒菜，然而，就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那光头大汉手中的鞭子就不由分说地朝他的身上打去。
白九九是真的不想管闲事，但奈何她的手今天似乎不太听使唤，就在那鞭子扬出去的一瞬间，她也不知道哪来儿的蠢劲儿，竟然眼明手快地一把将那鞭子抓在了手里。
然后她就看到三个彪形大汉齐刷刷地瞪圆了眼睛，一副立刻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凶恶样。
那孩子大约惊呆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呆愣愣地望着白九九。
“小女娃，你想碍爷们儿的事？”络腮胡张着一口黄牙，就差吐出黄渣来。
白九九握住长鞭的手不松，赔笑道：“不敢不敢，几位爷都是好汉，何必跟个才几岁的小孩子过不去呢，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污了几位爷的名声。”
“哼！”大光头冷笑，双眼染上了仇恨，“你知道什么？这孩子的父亲是曲水县的一个县官，但那县官根本不是个东西，整日鱼肉百姓，荒淫无道，他看上了我那弟妻，便强抢了去，我弟弟跑去他府上要人，愣是被他那帮狗腿子给活生生打死了，弟妻看在眼里，悲痛欲绝，当场引颈自刎，我们兄弟几个不想再受其迫害，这才趁夜潜入他的府上将他一刀砍死，朝廷到处抓我们，我们迫于无奈只能掳走他的儿子逃到这里来。”
山野粗汉，不走正道，反而学人家当“好汉”，若真是好汉，哪会对一个孩子下此狠手。
“父母之过与孩子何干？”从白九九不自觉地去挡那鞭子开始，她就知道今天这件事倘若她不管到底，这个孩子大约就没救了。
既然出了手，就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况且你们已经杀了他的父亲，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已经报仇雪恨了，如今抓一个孩子带在身边随时泄愤，岂不是惹人耻笑？”白九九的眼中闪过轻蔑。
“哼，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有那样缺德的父亲，这小崽子定也是个坏丕，我们这是为民除害，小女娃，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莫要管爷们儿的事！”络腮胡威胁道，“还不放手？”
放你妹的手！
那小男孩大约是个知道轻重的，见庄成双这嫩豆芽和这三个彪形大汉相比，完全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不点，根本没有能力救他，所以压根没有将希望放在她的身上。
短暂的震惊之后，他像头对生命绝望的哈巴狗一样抱着身体重新蜷缩回去。
白九九就觉得有一只伤心小箭射中了自己的心口，伤心之下的白九九什么也没多想，就想拯救这被命运捉弄的小幼崽，于是她颇有一番女侠风范道：“这孩子，我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