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可漾放在桌下的手攥紧，眼中透出兴奋，兴奋里还是兴奋——初涉江湖就这么刺激！
宋穆继续说案：“然而就在五天前，闽中李家再次遭案。
“那天是李家少主李亦然大婚之日，自然是十里红妆，白天一切顺利，然而在晚宴开始前，去请大家主李衍天的婢女一声尖叫传到前庭，宾客们闻声赶到，发现大小家主均死于新房的东暖阁。”
听到这儿，江可漾伸手给宋穆倒了杯茶递过去。
“可怜小爷我出海登岛又折返去闽中，折腾死人了。”宋穆接过茶，眼泪汪汪，“还是表妹会心疼人。”
江可漾笑眯眯的，小手拍拍表哥肩膀：“还是表哥会自作多情。润润嗓子就快说吧，姨夫不可能让你在一件案子没办完的情况下转手接下另一案的，除非这两件案子有某种联系。那，‘天游百里’和‘闽中李’有什么联系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魏少蓝眼中划过一丝激赏。
宋穆眼泪更加汪汪：“表妹……”收到江可漾的一记凶狠眼风，立马改口： “好嘛，我接着就说。”
“这两件案子相似点很多。其一，死者均是酒水含毒，饮毒而亡，几乎瞬间毙命。其二，案发时间是有重大事件发生的夜晚。其三，被杀者都是一个家族或组织里的最高头目。最后，最重要的是，在红门教的圣火坛里和李家新房的影壁上都被漆上了蓝色的大字。”宋穆道。
江可漾紧接着问：“什么字？”
“一共十六个：乱我室者，十年索仇，血债血偿，不死不休。”
宋穆说完，看向魏少蓝。
江可漾下意识也看过去。
“十年……”魏少蓝眼睛微眯，筷子整齐放下，“还有一点是字的颜色，为什么是蓝色，而不是红色。”
“还是先说说其他线索。”
宋穆点点头：“凶手作案手脚很干净，现场几乎没有任何纰漏，但有两点怪异之处。首先，被害人经仵作验明致死物均为毒药，而百里无为和李衍天的胸口却在死后被插上了自己的武器，并被强硬地摆出了自杀的状态。其次，清点人数时，红门教的九长老和李衍天的义弟双双失踪。”
“凶手主动暴露身份吗……”魏少蓝低眸，杯子里的水光在眸中潋滟。
“对。不管是伪装自杀的姿势还是对身份的善后，凶手并没有刻意地掩饰，反而像是故意做出来的。”宋穆皱紧了眉。
魏少蓝抬眸：“不对，还有一处疑点——下毒方式。在一家之主或一教之主，甚至是一众长老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何况那些老江湖警惕之心高得连自己夫人都不信，喝酒前怎么会不验一验？所以他一定有独特的下毒方式。”
宋穆精神一振：“所以，弄明白下毒方式就离真相不远了。最起码可以保护下一个会被害的人!”
魏少蓝微微颔首：“说不定连在大庭广众之下写上蓝字的秘密也能揭晓。既如此，那就暂定为……”
“密谋已久的连环仇杀案!”
魏少蓝和宋穆异口同声。
江可漾吃惊地看着这两个人，表哥思维条理敏捷她是知道的，而魏少蓝……仅仅听表哥讲述几句案情就找到了最关键的疑点！
看表妹呆得可爱的表情，宋穆大笑：“'怎么样？我说魏少厉害吧，跟他一块儿办案才有出路！”
江可漾突然一把抱住宋穆的胳膊，两眼亮晶晶：“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破案？我是说，参加你们的讨论和行动。”
“能保护好自己就成。”被表妹崇拜，宋表哥很是享受，“不过嘛，你还得问问魏少，他是老大呢。”
少女满脸期待望过来。
魏少蓝不自觉地笑笑：“你不是已经跟着我们了吗。不能独自行动，不能随便相信别人，而且无论如何都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能做到吗？”
魏少蓝这一笑，顿时眉眼略弯，眸似星，面如玉，竟生出了一种温良俊朗的气质。
江可漾看愣一秒钟，然后压抑不住兴奋地大声答道：“能，当然能！”
宋穆伸了个懒腰，笑道：“好啦，坐了一上午的马车也累了，具体细节等下午我爹寄来调查文书再说吧。小爷我补觉去啦！”
天字一二三号，一人一间。
江可漾看着桌子上两个罐子，嚯地起身，抄起罐子，跑到一号房，手举起来，却要敲不敲。
正犹豫着，房门被从内打开，露出魏少蓝淡淡的面容。
四目相对，突然有种冷场的赶脚……
江可漾哈哈两声：“还没睡啊……”
魏少蓝：“……”强大的魏少从来不午睡。
“江姑娘有事还是进来说吧。”
江可漾微微懊恼，她本来是想去找表哥的……突然，三号房里传来雷一般轰鸣的，呼噜声。
睡死吧！
江可漾翻了个白眼，进了魏少蓝的房间——咱都是江湖儿女啦，哪还管那些酸腐礼节！
魏少蓝稳稳坐在椅上，推过来一杯水：“江姑娘何事？”
放下手里的罐子，江可漾说：“有些事我想不通，所以想来问问。打扰了。”
“无妨。”魏少蓝表情还是淡淡的，但看起来还是很有耐心的样子。
“为什么凶手一定是连环杀人？没有可能就此收手吗？”江可漾问。
“很简单。”魏少蓝缓缓解释道，“如果连宋穆都不能找到太多线索，说明凶手谋划缜密，他要的报复一定不止这些。何况‘不死不休’，若不死，报仇不休，他大概想传达这个意思。何况第二案仍做的滴水不漏，给自己留了充足的后路。”
江可漾点头：“但我有个猜想，秘密下毒如果是武艺十分高强有没有可能？”
“若是武艺高到连红门教教主和八位长老都不能发现的地步，我想他就不会用毒了。这种人会有自己的傲气。而且……”魏少蓝微微翘翘嘴角，“‘十年’，这个时间因为太过整齐反而也许不是真的结仇时间，但却无意间透露出凶手长久隐忍的心理，必是之前有所不能为。”
原来如此。江可漾眉毛垂了垂。
鬼使神差。
“当然，作为推测，并不能特别绝对，武功高强也是不能忽视的一种可能。”魏少蓝别开头，看着墙上的山水画说。
江可漾稍稍欢喜得弯弯眼睛，指着两个罐子道：“对了，这是表哥给我的。我看过了，这个是从蓝字上刮下来的粉末，就是普通的蓼蓝。另一个是被害者酒水里的毒，有人血的锈味和动物的毒液，具体是什么动物……我还需要点时间。”
“嗯。”魏少蓝的语气并不带责备。
江可漾松了口气。被关在府里做大家闺秀，她就算读遍了毒书也没有多少亲身的验毒经验啊。
难道，重点不是蓝色吗……魏少蓝目光从山水画上收回来，落在极常见的蓼蓝粉末上。
江可漾也在思考，那十六个字，是复仇的宣告，但更像……更像……什么呢……
一时间，室内一片静谧。
午后的阳光跃进窗户，将认真思忖的人影和树影一起细碎地描摹在地上，静静地流淌。
直到。
“我知道了!”一声欢呼，江可漾兴奋地看向魏少蓝，眼睛晶亮，“是诅咒!那十六个字是诅咒!只有在结仇的时候才会下的诅咒，所以才会有‘不死不休’!”
如果只是复仇的宣告的话，就不会在人死后还要写上“不死不休”。
同一时刻，魏少蓝眉头也舒展开，点头微笑道：“所以，最关键的还是那个‘十年’。”
江可漾已经坐不住了，跳起来捶着手心，再赞同不过。
“原来还真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就是不知道凶手是不是君子了。”
“他不晚，我可晚了。”清亮的声音传来，随即宋穆就推门进来了，“这觉睡得饱啊，床都比李家的软。刚来就听到你们居然撇下我这个正经捕快讨论案情，到像是我迟到了。不过，我有新消息了。”
宋穆扬扬手里的几封信和几本书。
“别提了，表哥你睡得忒死，好后悔没画你脸上乌龟。”江可漾打趣一句，指着书和信，“这是什么？”
魏少蓝也用眼神询问。
宋穆倒是不卖关子，眨眨眼睛：“那个所谓九长老和所谓义弟的有关情况，以及官府保管的近十年的江湖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