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苏羽披着件外袍，坐在自己小屋的阶前发呆。他已经整理完思绪了。
由于生性喜静，他居住的小院比较偏僻，没有可供使唤的下人，只有一名平时不见人影的暗卫会在他需要时出现。
当然，他不清楚，经历过这次事件，他院子外的暗卫已经增加到了五人。
反正短时间内他肯定是要被禁足……他不出去也是知道的。
夜空中悬挂着的那一轮明月逐渐染上了淡淡的金红色，虫鸣的声音也在这一刹那静止。苏羽眼中的世界仿佛染上了一片金红。
暗卫没有动，他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而苏羽本人却也对这样奇怪的现象无动于衷。
一道金红色的光芒钻出让他的眉心，化作人形。
衣袍的领子随意地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长及腰部的红发披肩，少年祸国殃民的脸上扬着一抹懒散的笑，妖异而又魅惑。泛着金芒的赤色眼眸对上男孩微微有些错愕的黑眸，唇边的笑意更盛：
【契约？】
苏羽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点了点头，“好啊。”
少年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明明在怀疑我的目的，为什么答应的这么快？】
“我只是在思考你因为那天砸昏了我觉得愧疚所以以身相许的可能性有多大而已，”苏羽顿了顿，“这是你的人生大事，要不要嫁你要考虑清楚哦。”
【考虑好了。】少年对男孩的胡言乱语倒是适应的很快，【我们之间其实已有契约的雏形，否则我也不能这样呆在你的身体里。】
那天他砸中苏羽的时候，两个人的部分灵魂已经被一种奇异的力量缠在了一起。目前来说，他还不急着解开这个束缚，而契约可以让双方的利益最大化。
“那么，”苏羽站起身，向他伸出了右手，“我叫苏羽。”
少年弯起唇角：“离火之南，南离。”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却是不再用心念传音了。
【本命契约，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苏羽作为涉猎范围极广的学霸，当然知道这种古老的契约方式。它被戏称为一生一世一双契……契约的双方可以是人兽，兽兽，人人，鬼鬼什么的……反正谁都行，一辈子只有一次，当之无愧的人生大事。
本命契约对于契约双方的灵魂契合度要求极高，契约成功的双方可以做到天赋共享等等好处，也会因为主导方的虚弱影响另一方。其中，各方面增益效果都是以较强的一方为主导。
南离当然比他强。
他看了看南离。很好看，不讨厌。
“那就开始吧。”
少年半蹲下执起苏羽的右手，轻划破他的食指指尖，握着他的手，用他沾着鲜血的食指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谨以魂灵为契，天道以证，天星同鉴，誓以汝为吾本命契者，以死为界——启。”
……是这样的嘛？男孩对这段似乎稍微改动过誓词有些疑惑，但现在却不是他分心的时候。
霎时间，金红色的光芒大盛，南离的身后浮现出一道巨大的鸟类虚影，张开双翼，然后猛地一合，将两人包裹在内。灼烫的感觉自食指蔓延到男孩的四肢百骸，少年的身躯化为一片金红色的火焰。“忍着点。”
火焰烧灼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和骨骼，甚至于焚烤他的灵魂沸腾他的血液，在这种痛苦下，最能忍耐痛苦的人也都会叫喊出声。
可苏羽的身子只是微微地颤抖着，眼神放空。
他不是忍耐。他只是习惯了。
过去那些血猎折腾吸血鬼层出不穷的变态酷刑也不过如此吧。那几个人格扭曲嫉妒痛恨吸血鬼的人类所能想到的酷刑连地狱的魔鬼也会自叹弗如。绝望的呼喊和痛苦的呻吟会让他们更加兴奋，反而摆出一副性冷淡一样无感的表情会让他们失去折磨的兴趣，这时他们抓狂的表情会让苏羽异常愉悦。
他的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感觉——那是本命契约双方的灵魂通路开始构筑的表现。
烈火灼烧的疼痛与灵魂愉悦的悸动交织着，他的眼前不断闪过属于南离的记忆碎片，甚至能感应到他当时的想法，这是灵魂通路构筑过程中必然会发生的正常现象。
他能看到南离的过去，南离自然也能看到他的记忆，而且更加清楚——南离的外表是个少年，但他已经活了很久很久，苏羽的记忆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就是沧海一粟。
无论是属于死去的苏羽的记忆，还是现在的“苏羽”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所有经历，都在南离的脑中迅速回放了一遍。那些屈辱的，肮脏的，痛入骨髓的经历一直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如影随形。
灼烧着苏羽的火焰温度慢慢地下降，凝聚，变成了半蹲在他身前的南离。而此时的天边已经悄然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少年身周金红色的光芒消退，男孩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你这样蹲在一个没穿衣服的十二岁正太面前，被人看到了是要出大事的哦。”
“……”虽然看过这个小孩的记忆，但这小孩的胡言乱语有时候还是挺让人难以回答的……
苏羽回屋取了件衣服套上。
也幸亏南离化身的火只对他起作用，不然这院子就别要了。一个搞不好整个苏家就要毁在他们手里。
苏羽穿好衣服，抬头看了看南离，察觉到他情绪的些微变化。
“都看到了吧。”
南离忽地露出一抹明艳至极的笑：“全部。”
“要发表感想吗？”
“很好看，不讨厌。”少年眼波流转，哪里像传说中的朱雀神鸟，更像一只烟视媚行的狐妖，“你的原因我很喜欢。”
苏羽愣了愣。
“有人来了。”他低低笑了一声，金红光芒一闪而过。
“……”苏羽有些茫然，目光正巧对上推开院门的侍女。
侍女见他醒了，微微一怔，行礼道：“九少爷，家主请您过去大堂。其他几位小姐少爷也都被传唤过去了。”
“啊。好。”他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契约空间里，南离赤身浸在滚烫的岩浆池中，浓郁的火元素灵力让他舒服得微微眯起了赤色双眸。
回想起他所看到的那些属于苏羽的记忆，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再无方才散漫的笑意。
他的这一任契约者，灵魂纯粹得惊人，可那些埋藏在其灵魂深处的阴暗一旦爆发，也许真的能够吞噬整个世界。
有点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