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拂衣见二叔坐下来疗伤,一个人在那里,有些无所事事。百无聊奈之余,便躺下身来,打算睡觉,可惜地上又硬又冷,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站起身来,探头朝窗外望去,外面一片昏黄,心道:看来现在睡觉,确实是有些早了。
见外面的几个大汉,吃喝得正香,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看了看二叔,见他正在安心疗伤,不忍心打断他,于是找了块石头,百无聊奈地在墙壁上刻画起来,刻画了一阵,肚子叫得更凶了。
萧长鸣睁开眼来:“赖儿,忍耐一阵,到了明天,等二叔内力恢复到了三成,咱们便可以出去了。”
为了不让二叔担心,他点了点头,捂着肚子,尽量不让它发出声来。
到了接近午夜时分,他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没有遭过这样的罪。
他站起身来,探头朝牢门外看去,几个守卫已经在开始吃宵夜了。
他看了看二叔,他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知道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疗伤当中,恐怕对外界已经充耳不闻了。
他左右逡巡了一阵,黑色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转,似乎有了主意。
只见他吐了口唾沫,抹在自己眼角,然后捂着肚子,大声叫唤起来:“哎哟,好疼,疼死我了。”
外面的守卫听到他的叫喊,其中一个跑过来,口中骂骂咧咧:“他娘的,小毛孩,你叫唤个啥,莫不是屎尿裤裆了?”
萧拂衣一脸痛楚:“这位大叔,我肚子疼。哎哟,好疼啊!”
为了让对方看起来更加逼真,他偷偷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呲牙咧嘴的挤出几滴眼泪来。
可惜守卫依然一脸冷漠:“他娘的,你肚子疼,关俺鸟事啊。”说完,转身就要走。
萧拂衣赶紧从铁门栏杆间的缝隙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裳:“大叔,你行行好,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你瞧,这肚子都已经饿扁了。”
接着楚楚可怜的道:“大叔,你家里边也有小孩吧?是不是和我一样大?他们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哎,可是我……我爹娘全死了,现在二叔又受了重伤,这一路走来,咱们的盘缠都用光了,如今又被抓来关在了这里。呜呜,这世上,恐怕没有比我更惨的人了!”
这些话,结合了他的亲身经历,半真半假的从他口中说出,而且说得声泪俱下,确实十分感人。
这个守卫叫作仲九,是个穷苦人家出身。几年前,通过关系,在王家谋了个下人的差事,整日跟着王大少耀武扬威,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不过,后来却被派到这里来看守地牢,每年连家都回不了几趟。
听了他一番感人肺腑的陈述,也不免为之动容。想起自己家中的孩子,一年也见不到几回,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更是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萧拂衣见他有所意动,赶紧趁热打铁:“大叔,你看我这么小,也吃不了多少东西,要不你把你们的食物,分一小半给我可好?”
“你看,我要是饿死在这里面了,还得麻烦几位大叔把我抬出去。而且,尸体又冰又冷的,多晦气。”
“况且,大叔,您一定很想离开这个地方吧?”萧拂衣试探道。
仲九望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有些变化,不过并不答话。
萧拂衣又接着道:“您要是给我东西吃,等你们的那个什么少爷来了,我就在他面前说,哎,这几个大叔,真可恶!”
“本来,我们还想半夜逃走,可是他们竟然一夜未睡,一直睁着眼,死盯着我们这边,我们想逃也逃不掉啊。”
“哎,这年头,怎么还有这么敬业的人啊!”
“不过,这么尽职的人,却在这里守地牢,真是可惜了。若是让他们跟着大少,一定能够闯出一番大名堂来。”
仲九听了这话,自然十分受用,心道:这小子挺机灵啊,还懂得替老子着想。
越看越觉得他不错,然后瞥了他一眼:“你等着。”
话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其实,萧拂衣猜对了,自从他们几个被派来守这个地牢之后,终日枯坐在此,暗不见天日,一直颇就有怨言,早就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不过,在这里又立不得寸功,王大少每次来这里,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因此,他们也没有表现的机会。
这辈子,他想要离开这里,恐怕比登天还难。
仲九回去之后,只是喝闷酒,不发一言。
其他几个守卫看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于是问道:“老九,你这是咋了?愁眉不展的。”
仲九叹了一口气道:“哎,几位老哥啊,难道你们真的甘心,在这又脏又臭的地牢里边,待上一辈子吗?”
接着又道:“你们想一想,那些跟着大少的狗腿子,他们终日随着大少吃香的,喝辣的,真是好不快活。”
“而我们几个,却整天苦哈哈的待在这里,一年还得不到几个钱。”
“最重要的是,咱们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回家了,家人过得是否安好都不知道。”
其他几人无奈的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大少可能早就把咱们忘记了。哎,老九,认命吧!”
仲九摇了摇头,把萧拂衣刚刚说的话,给他们复述了一遍。
接着分析道:“若是明儿大少来了,这毛孩子按照他刚刚说的话,一番拾掇,保不齐,还真能让大少对咱们几人另眼相看。”
“到时侯,他一个念头,咱哥儿几个离开这个鬼地方,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说,这小孩儿也怪可怜的,老九我看着实在有些不忍。不如,就把咱们的吃食,分一点给他。”
“几位老哥,意下如何?”
其中一人道:“老九,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冒险?若是让大少或者姜师父知道了,咱们偷偷给他俩东西吃,那岂不是要遭殃?”
仲九回应道:“你不说我不说,他们谁知道?那俩个家伙,也不会傻到自己承认,咱们给了他们东西吃吧?”
“老哥,既然要想改变咱们现在的状况,自然是要付出些许代价的。”
“而这个代价,完全在咱们的可控范围之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罢了。”
“况且,即便不成功,咱们也不过是赔了一顿饭菜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其他几人听了他所言,觉得确实如此。
“嗯,好吧,那就把咱们的饭菜,给他们分上一份。”
“哦,对了,把这个鸡腿也给他们捎上。”
萧拂衣在门边看着他们几人商量的样子,便知道有戏,心中暗自窃喜。
见仲九给他端了吃食过来,一脸的感激:“大叔,太谢谢你了,我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仲九看了他一眼,将吃的递给他:“哼,你小子,可别忘了刚才自己说过的话。等明天大少来了,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萧拂衣拍了拍胸脯:“大叔,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到时候,我绝对好好说话,让大少对几位大叔另眼相看。”
仲九严肃道:“还有,可千万别让人知道,咱们偷偷给了你们东西吃。”
萧拂衣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们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给大家添麻烦。”
仲九朝牢门口那边瞄了瞄:“嗯,那你赶紧吃吧,我去给你望风。”
萧拂衣拿过吃食,高高兴兴的抓了一把饭到嘴里,走到萧长鸣面前:“二叔,吃饭了。”
萧长鸣没有反应,过了一阵,才缓缓睁开眼来。刚刚萧拂衣的一举一动,他虽未睁眼,可都了然于心。
这个侄儿从小顽皮,鬼点子也多。没想到到了这地牢里,也能把几个守卫哄的团团转,从他们手中骗来食物,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满脸慈爱的道:“二叔不饿,你吃吧。”
萧拂衣道:“不行,二叔你一定要吃,这鸡腿对你养伤有好处。”
说着,拿起那个鸡腿硬是往他嘴里塞。
萧长鸣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一般,默默无言地张嘴咬了一口。
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很好吃,赖儿你也尝尝。”
萧拂衣摇摇头:“不,鸡腿给二叔吃,我吃其他的。”
萧长鸣假装生气道:“既然你不吃,那二叔也不吃了。”
萧拂衣见他一脸坚决的神情:“那赖儿和二叔一人一口,这样总行了吧?”
萧长鸣点点头。
叔侄二人津津有味地吃着这顿来之不易的饭菜,仿佛这是世间最好的美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