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清晨,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划破天边,枝丫上的鸟儿受惊地叽叽喳喳扑腾着翅膀飞走了,整个南风馆好像都摇晃了几下。
“不好,洪嬅!”
徐倾棠用轻功从树上飞到了声源处,果然是洪嬅。
此刻洪嬅抱着被子缩在床头,一脸惊悚地看着地上的男子,男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看见徐倾棠飞进来张口就要哭。
“官人昨晚我们共度良宵,今早又踹我下床,我真是伤心呐~”
“我……我我……”
洪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紧紧捂着被子,慌张的样子好好玩。
“吱呀”门开了
“这大清早的就嚷嚷啊。”
杜兰特竟然穿着藏青色的朝服,宽大的袖子可以装下一个人,朝服上做工精巧地绣着振翅欲飞的白虎,威武霸气,脚踏乌黑镶金靴。额头上戴着朱红色的手工编抹额,虽没有宝石,看那编的复杂程度也不是好惹的人物。头发整整齐齐地用泛着洋红色的玉冠束着,明眸皓齿,衣冠楚楚,好一个翩翩少年,与昨晚看到的杜兰特简直判若两人。
她外面还披着一个蓝黑色的披风,披风下还裹着一男子,男子头靠在杜兰特的心口处,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搭在了杜兰特的腰侧,一只手扶在杜兰特的胸口,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
“哎呀,这种事早晚都要经历的,你要是不想带他回家也没人强迫你的!”杜兰特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
“可是我只想和我的夫郎分享我的第一次,呜哇——”
洪嬅把头埋在了被子里,一只手使劲锤着床板。
“嬅,你娶了他,他就是你夫郎了,你也就和他分享了啊。”
“可是我才第一次见他……”
洪嬅抽噎着说,徐倾棠轻轻揽过,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这感情慢慢培养就有了嘛。”
“我不要我不要——”洪嬅闹脾气了,恨不得跳起来把床跳塌。徐倾棠瞅了瞅杜兰特,杜兰特挥挥手,地上的男子乖乖退了出去。
“我还要去上早朝,先走了。”
杜兰特低头亲吻了男子的额头,深情地说:“过几日我再来寻你~”
“讨厌~”男子娇嗔一声,杜兰特心情大好,又在男子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淡粉的印记。
“你们快些回去吧,给洪嬅筹办婚礼什么的。”杜兰特说完就潇洒地回头,丢了一块令牌一样的东西给徐倾棠。
“待会给老鸨看这个,那男子你们就能带走了。”哈哈,杜兰特没想到的是徐倾棠竟然把最漂亮的带走了。
不一会房间就只剩下徐倾棠和洪嬅了,徐倾棠一把扯掉被子,洪嬅惊呼:“你干嘛!”
徐倾棠抖了抖被子,自己像泥鳅一样钻进了被窝。“你昨天说要和我义结金兰,说话算数吗?”
“我不记得了。”
“那就是不算数了,好吧,那我走了。”
徐倾棠掀开被子,洪嬅一把拉住徐倾棠的手臂:“算数算数,我是三月的。”徐倾棠又重新躺回被子里,洪嬅也一起躺着。
“我比你早一年,我是你姐姐。”
“你怎么知道比我早一年,万一你是晚一年呢。”
“那我不拜了。”
“别别别,你是姐姐,姐姐。”
“乖妹妹,我们吃了早饭就回去吧。”
“可是我不想和那个男子成婚,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不结,又没人规定在这睡了一晚就要和床边之人成婚,长姐如母,你的婚事我做主了。”
徐倾棠露出一个母亲般严肃的神情,好像她就是洪嬅的母亲。
“怎么感觉你占我便宜啊?”
“谁占你便宜啊,快起来吃早饭吧。”
早饭快吃完了,徐倾棠突然想起娉娜还在浴桶里。
“呀!完了完了……”
“吓我一跳,怎么就完了啊。”
“我忘了娉娜还在水桶里!”
“走,我们快去看看,一晚上肯定着凉了。”
徐倾棠带着洪嬅一路狂奔回了韶春阁。
“你看他冷得,都冒虚汗了!”
徐倾棠和洪嬅合力把娉娜抬了出来,娉娜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看着煞是让人心生怜悯。湿淋淋的娉娜靠着浴桶,头发胡乱地贴在湿衣服上,衣服解了一半,半搭在地上。嘴唇都变白了,还轻微地颤抖着。
“你还是人吗!竟然虐待如此如花似玉的美娇郎!”
洪嬅做出一副人神共愤的表情,夸张极了。
“那给你做夫郎?”
徐倾棠对着洪嬅挑了挑眉,洪嬅轻哼一声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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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他怎么样了?”
“这秋深露重,又在凉水里泡了一晚,怕是寒气入骨,要留下病根咯。”
“请您务必治好他,他是我妹妹的未婚夫。”
“老身先在这给您道喜了。我这就开一副药方给您。”
“你瞎说八道什么!”
“你刚刚着急出去找大夫,难道不是关心他?”
洪嬅掐了一把徐倾棠的手臂,愤愤地说:“还不是为你着想,你害他生病,不得弥补啊!”
“姐姐的债妹妹还,你娶他,这样就是一家人了,就不需要弥补了啊。”
“好了,切记按时服药!”
“谢谢您,我送您出去。”
徐倾棠一下换上笑脸,恭敬地送大夫出去了,还不忘回头对洪嬅做鬼脸。
洪嬅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赌气地坐在桌边。
“真是好看啊……”
洪嬅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情不自禁地笑了,门外徐倾棠也笑了:“就知道你喜欢,不想跟共枕眠的男子成婚还不是心里惦记着这个更好看的,你的小心思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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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
“小璐子!我回来啦!”
刘浪扶着张璐从大殿的侧厅出来,徐倾棠一下跑上去给了张璐一个熊抱。
“洪嬅怀里的男子是谁?”
刘浪用冷冰冰的眼神审视着徐倾棠,徐倾棠松开张璐,跑到洪嬅身边,费力地推着洪嬅的轮椅,暧昧地说:“这是洪嬅的未婚夫哟。”
洪嬅红着脸低声说了“嗯”。
“什么来历,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什么细作!”
刘浪眉头一皱,眼神都变得犀利了起来。
“刘浪你干嘛,我的人何时轮到你来问东问西的。”
“我只是谨遵护法的叮嘱罢了。”
“你别得寸进尺!”
张璐一把甩开刘浪扶着的手,不耐烦地慢慢靠近徐倾棠。徐倾棠上前扶过张璐,笑着说:“别生气别生气,他叫娉娜,是……是赤璃城南风馆的花魁。”
刘浪不着痕迹地走了,徐倾棠目光深邃地看着刘浪消失的地方,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洪嬅,这我就要说你了,你的未婚夫怎么能是南风馆里的人!”
“小璐子,小璐子,听我说完嘛,他虽然是花魁,但是不卖身的。”
“对对对,这次是徐……”
“这次是洪嬅酒后乱来,霸王硬上弓,才……嗯,你懂的。”
洪嬅瞪了一眼徐倾棠,徐倾棠回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那就住洪嬅隔壁。”
“好勒。”
徐倾棠费劲地推着轮椅上的两人,身后张璐还扯着她回来随手在成衣店里买的罗衫。
“倾棠!”
在回廊上恰好遇见了许攸和尚灵,尚灵隔着老远就大吼大叫,许攸笑着挥了挥手。
“那男的是谁啊?”
徐倾棠和尚灵边推轮椅边聊,徐倾棠把洪嬅如何英雄救美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洪嬅恨不得把徐倾棠的嘴封起来。
回了房间,许攸和尚灵一起把娉娜抬到了床上,两个人蹲在床边:“我觉得洪嬅的眼光不错,这娉娜确实挺好看的。”
尚灵戳了戳娉娜脸上的肉:“这个肉很紧致,皮肤保养得不错,用来做鸡排肯定好吃。”
“诶呀呀呀,尚灵你不要瞎吃。”洪嬅一下紧张到了极点,真担心她会拿娉娜的肉去做鸡排。
“倾棠,有些事我想你帮帮我。”
张璐悄悄拉了拉徐倾棠的罗衫,徐倾棠扶着张璐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刘浪?我好想他……”
张璐“噗通”跪下了,徐倾棠慌张地也跪下了。
“你慢慢讲什么情况。”
“我为了杀死张伊一和王莹吃了护法,就是周老二给的丹药,他说我是魔君,要我帮他挑起人神大战,可是我吃了他的药不仅眼睛看不见了,而且每月的月圆之夜还会法力失衡,就像体内有蛊虫在作怪一样,必须与男子圆房才能缓解,周老二说这些都是成为魔君要承受的,还说你因为成为神所以才会变成异色眸,可我已经瞎了!”
“那刘浪呢?”
“刘浪反对周老二的做法,还曾偷偷带着我逃走,但是被周老二截住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刘浪了。今天你看见的刘浪是周老二安排的人,我们就要在初雪之日成婚了,可是我……我……倾棠,求求你帮帮我吧,求求你……”
张璐紧紧抓着徐倾棠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现在已经深秋了,有时清晨看见地上的霜都以为是下过雪了,这离初雪之日很快了,徐倾棠不禁握紧了拳头。
“那你们这有没有地牢或者密室之类的?”
徐倾棠看过的电视能少吗?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关地牢或者密室偷偷处死的。
“我去过地牢,但是地牢还没修缮好,整个地宫都是周老二布置的,我……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密室。”
“你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安排人去准备婚礼什么的,我带着许攸和尚灵帮你看看有没有密室之类的。”
“谢谢……”
“快把眼泪擦了,省得叫人看见以为我欺负魔君。”
张璐破涕为笑,扶着徐一起站了起来。
第二天吃了午膳
徐倾棠假装在地宫后花园玩,说是后花园其实是因为这里有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桥上还架着一座桥,徐倾棠管河叫“忘川”,管桥叫“奈何桥”。后花园还布置了许多动物骨架,大大小小,形态各异,就像动物园似的。后花园没有花,但是有许多参天的柱子,看着还真像仙人柱呢。
“三生石上刻三生,彼岸花间过彼岸。奈何桥上叹奈何,忘川河中怎忘川。这地宫布置得不错。”
徐倾棠站在河边假装照镜子,故意大声说着,引得来来往往的宫人侧目。
“喂,你拉我和许攸来干嘛,你怎么不叫洪嬅陪你在这瞎溜达啊。”
徐倾棠拉近尚灵,低声说:“找密室,洪嬅要照顾他未婚夫。”
“什么密室?”
许攸摆弄着一旁还没组装好的骨架,小声地说。
“就是刘浪被抓了,张璐叫我帮帮她。”
“呼,现在的刘浪是假的?”
“对啊。”
徐倾棠余光看见一个宫人往这走,蹲下用手搅着河水,开心地说:“你看这水多干净啊!”
“还好舒服啊,攸攸,你快来试试啊!”
尚灵双手捧起水直接往徐倾棠脸上泼,徐倾棠迅速用衣袖挡住了。三五个宫人见她们在玩,就只留下了一个宫人还在监视她们。
“这些都是周老二安排的。”
许攸悄悄观察了周围,发现在桥边还有一个宫人在擦桥桩。
“倾棠,你用法力把她弄晕。”
徐倾棠捡起一个石子,念了咒,石子“嗡嗡”地摇晃着飞了起来,“去!”石子飞速打向宫人,宫人闷哼一声晕了。
“你戴着帷帽眼睛还这么好,不错嘛。”
尚灵赞赏地看着徐倾棠,徐倾棠一巴掌就往尚灵脸上呼,尚灵笑嘻嘻地躲开了。
“趁现在快看看有没有机关什么的。”
众人这里默默,那里看看,半个时辰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宫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开密室!”
徐倾棠用法力把晕了的宫人头朝下的提了起来,像都筛子一样使劲摇。“太凶残了。”尚灵啧啧了一声,许攸也是被震惊了,从未见过有女子如此对待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
果然,“咕噜”一声,一个月牙似的木头掉了出来。“看吧,我说我很厉害的。”
许攸拿起木头跑到了一根大柱子后,把木头放进了底部的一个槽。
“我以为这是缺了一块,没想到竟然是机关。”
许攸开心地说。此时从天而降一个台子,用手臂那么粗的铁链栓着,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徐倾棠和尚灵的面前。
台子是梨木做的,没有任何花纹,就跟普通的台子一样。
“什么破玩意儿。”
尚灵本满心期待,却降下来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台子,不免有些失望,踢了脚台子,谁知竟启动了开关。“刷”一下,殿中最大的骨架眼睛发出两道绿光,闪了几下之后“咔嚓咔嚓”所有的骨架都自动移向了两边,中间一扇青铜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走进门是一条漆黑的长廊,阴森森,凉飕飕,湿冷的妖风从各个方向钻进衣服里,加上怪异的惊叫声,让人不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别怕,我用结界把我们包起来。”
徐倾棠紧紧抓着许攸的手,瑟瑟发抖地走在前面。尚灵吓得不敢喘口气,腿都在打架了,许攸惊恐地低头不敢看四周,手里一个劲地冒冷汗。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突然明朗起来。三人加快脚步,进入了一个世外桃源——鸟语花香,落叶缤纷,潺潺的流水绵延不断,青青的山峰蜿蜒曲折,花田里开满了喇叭似的白色花朵,放眼望去,没有尽头。
“那是曼陀罗。”
徐倾棠仔细看了看,好像是跟网上说的曼陀罗一样,跟喇叭花差不多。
“看!这一片是红的。”
尚灵指着花海中的一小块,那种红就像是用血染的。
“用血染!该不会刘浪被埋在下面,根吸了他的血才变成红色!”
徐倾棠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但是很快就打破了,因为许攸在溪边的大榕树下发现了刘浪。
刘浪被绑在树上,蓬头垢面,头发油的一看就是半个月没洗了,头无力地低垂着,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鞭痕累累,许多结痂了又裂开,有些已经化脓,混着血水,不堪入目。
“他不是靛武吗,怎么还伤得这么重。”
许攸绕道树后撕下一张符咒,兀自地笑了:“这是我教周老二的散法咒,散去法力的时候每天都会痛不欲生,法力要五天才会散尽,可是中咒之人却要疼一辈子……呵,一辈子……”
许攸无力地靠着树滑了下去,空洞地看着远方的山脉,一种苦涩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是周老二的老师?!”
尚灵惊呼一声,回应她的是沉默。
“我们先带他回去吧。”
徐倾棠解开绳索刘浪就如死人般倒在了地上。
“不行,外面全是周老二的耳目。”
许攸强笑着说:“把那片血红的曼陀罗全部砍断出口就会出现了。”
徐倾棠头也不回地一个气波过去,管它红的白的全断了,白茫茫的花海依旧白茫茫,因为它们都整整齐齐地倒在一边。
溪边出现一个大漩涡,“哗哗”的水声不绝于耳。许攸勉强站起来二话不说就跳了进去,徐倾棠和尚灵一起扶着刘浪也跳了进去。
一眨眼的功夫,耳晕目眩的感觉消失了,世外桃源变成了荒芜寺庙,残破不堪,蜘蛛网厚厚一层又一层,佛像也失去了往日光彩,尘封在黑暗中。
“已经晚上了啊。”
“今晚就先住着吧,城里是赶不回去了。”
徐倾棠一挥手,蜘蛛网都没了,虽然佛像还是很暗,可要它那么亮干嘛,晚上睡觉还觉得刺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