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朝阳,从云霞中露出一半,又被一片乌云遮住。一路上是叫嚣着的地摊小生意,偶尔还有晨起书童的稚音传入车帘。
幽心很安静,她瞅眼看向身侧的子衿,怀着探究。子衿正在闭目养神,一双凤眼遮盖出上翘的月牙湾。折扇有一击没一击地敲击着掌心,传出缓慢的节奏,宁静着心神。
马车在路上显得四平八稳,规律的马蹄声,不至于车内太过震动。幽心双手放在膝盖上,交叉出蝴蝶结,显得有些闷。
筝师的离去,只留一封信笺,几字箴言:幽心珍重。
一转身,已是三年。原先的筝师,成了现今盛景城赫赫有名的诗人——楚易。幽心惆怅,筝师已经几年没有出现,一出现便是轰动盛京,连青城都排着长队得到他落款的诗集精选。
马车一滞,车门一震,两人身形晃荡。子衿睁开了双眸,嘴角勾起,手上的折扇一开,先行在车夫的阶梯下下得马去。转身,子衿巧妙地用折扇勾起珠帘,彬彬有礼地开了一条缝,手间用力,珠帘掀起了风浪,倒勾在车门上的木质钩子上。
“到了。”子衿回转折扇,抚平腰身处的褶皱,笑看着幽心顺从地着地。“我们进去吧。”
眼见幽心观察着筝师所在的府邸,不似他的诗集那么引得眼球,寂寥得很。门口的枫树零散飘落着几片枫叶,一排枫林沿袭到街口深处,迎宾待客来。
子衿开了前路,一步一摇曳,风情韵味堪比天人。幽心低眉温婉一笑,子衿真是个讲究的人,就连身上都散发着隐隐的清香,细节所到不沾染一丝尘埃。
子衿的心情很散漫,幽心自觉失了一筹,顾自舒心一笑,宽了心随着子衿的步伐而去。府门内撤去了所有的小厮,似乎就像是预料之中一样,等待着故人的亲临。
“子衿。”走过了几条廊道,子衿并没有按照常规去厅堂或者主人家的待客之地。幽心左右察看了一番,发现子衿已经止住了脚步,略带好奇地回头。
“怎么了?”折扇一摇,发丝散乱而开,在空气中散发着松木香薰的味道。
“你知道筝师在哪儿吗?”幽心有些不确定,两手中指和大拇指揑握着。“我们在筝师的府中,都已经走了那么久了。”
“知道啊。呵呵。”子衿掩着的折扇,缓缓放下,笑意暖暖,融化不少潜藏的心思。“楚易知道你要来,不是在池塘边沿题诗作画,就是执棋顾自一人品茗呢。”
筝师知道?幽心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子衿已经消失在转角口。
等等我……子衿!幽心伸手,已不见子衿踪影。幽心提脚快步追随而上,也顾不得脚下凌乱的步子。
幽心追得急了,放眼处,已是一片湖光山色。湖边沿,杨柳依依,子衿已经执扇在湖边沿作揖。他的面前是一身翠竹墨色儒服的男子,看着背影已是有几分熟悉,幽心走进一看,筝师的背影依旧伟岸。
“幽心,我允诺你的办到了。”子衿笑得眯弯了双眼,阳光灿烂。
他的意思,大有不惜一切,博得美人之心的韵味。幽心突地一震,子衿和小王爷还真是有得苟且,能够玩闹到超脱世俗,没有拘束。
比方说,此刻,她还是一个未进宫的秀女,即使青城的聘礼已下。至少,她还是一个未入皇宫的女子。
筝师回头,万般俊逸,刀削的脸庞分毫不输在世美男子。“幽心。”
“筝……筝师?”许久不见,筝师的脸上多了丰神俊朗,那是幽心不曾见过的开怀。
幽心有意上前行礼,接近许久不见的筝师。然而身旁的子衿,大有媲美的寓意。
子衿这人,骄傲得犹如开屏的孔雀。可是他的眼中是一种戏谑,幽心知道,她是一个女子。
子衿果然捉弄到了幽心,幽心没有再进一步,只留原处,给筝师请了安。
“啊?!”子衿故作恍然大悟,拿着折扇,抬头仰望着澄澈的天际。随又敲了一下额际,顾自高声自语,“楚易你这半解不解的棋局,可是深得我心。你准备了不久了吧,我这就去想了破解之法,到时候再寻你。”
说着,子衿掩唇偷笑,竟是笑得幽心好似真有了异心,再也没有捉弄。
湖边发出细碎的响动,那是子衿搬了一块假山石子,当做凳子,安静地研究起棋中真意。
“筝师,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幽心由衷关怀,她暗自矛盾。
一个不管缘由,离开了自己的筝师。见了面,幽心不想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筝师只笑不语,双眸直视幽心的眼眸,那里平静得犹如波澜不起的深潭。
“有幽心的惦念,楚易很好。”
幽心喉结梗塞,筝师是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告知他的名讳。甚至,她还没有子衿知道得清楚。
幽心走了神,她垂眸望向湖边沿的子衿。
子衿,正玩得不亦乐乎,暗自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