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灵气逐渐退散,“一点香”逐渐恢复了平静。
饕餮统领轻吐胸中闷气,将通红大碗从几只翠青玉碗中取出,双手平托,置于胸前,而后闭眼开始调息。
他只敢引动少许灵气温养己身,生怕再出现先前灵气暴乱的祸事。
另一边,小陈公子走到四条粉肠身旁,轻笑道:“我扶你们起来,好好调养,坐在地上也不是事。”
四条粉肠本来正以真气疗伤,可没到片刻就感觉琉璃屋的压制,再调动不得真气,无奈收功静坐,以做调养。
突闻自家公子说出这般话,个个脸色大变,眼神暗下横飞。
陈家德满脸惶恐,慌忙摆手拒绝道:“怎么能让少爷做这种事情?坐在地上就好,不用麻烦的。”
陈冠铭脸色一沉,折扇在陈家德头上狠敲了一下,说道:“我做什么要你干涉?”
陈家德领着另外三条粉肠慌忙摇头,慌忙道:“不敢不敢。”
小陈公子板着的脸当下破功,展颜一笑:“既然不敢,那不要多说了。”
说着,他就伸手将陈家德扶起来,坐在左近的椅子上。
陶翠翠凑上前来,说道:“我帮你。”
也不管陈冠铭答应不答应,立即一左一右夹起两条粉肠放到陈家德旁边的椅子上。
看起来小小身板,但是力气委实不小,提着两个大汉跟提小鸡似的。
小陈公子瞧得眉毛直挑,随后哭笑不得说道:“好大的力气。”
他手下动作不停,将最后一人扶好。
陶翠翠拍着手,缓缓吐出一口气,哈哈笑道:“搞定了,我去看看老王怎么样了。”
小陈公子本来笑颜嫣然,听到这句话顿时消退了一半,有些无精打,说道:“你倒是挺关心店家的。”
陶翠翠用力点头,回说:“当然了,老王是我来武帝城遇到的第一个好人,我肯定关心他呀!”
她想了想,又说道:“你是我遇见的第二个好人。”
小陈公子一愣,喜上眉梢,眼眸都亮了几分,眼见陶翠翠奔向老王休息的椅子,快步赶上去:“等等我。”
王店家身旁,已经围着林府令一行人。
林府令听见动静,回过头看见陶翠翠与陈冠名二人行来,轻笑道:“陈公子、陶小姐来得正好。”
行至近前,陈冠名拱手道:“府令大人。”
陶翠翠也回了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然后跑到老王身旁,左瞧瞧右看看,没看出什么大的伤口,张口就问:“老王,上面荡秋千是不是很好玩。”
王明仲愣了足足三秒钟,才放声大笑,只是动作太大,因而痛得龇牙咧嘴起来,他喘了喘气,问道:“你觉得荡秋千好不好玩?”
陶翠翠重重地点头道:“当然好玩。”
王明仲轻笑道:“所以又为什么问我,你都已经有了答案。”
这时,小陈公子暂别了府令林中士,面向老王,脸色有些尴尬地拱手道:“抱歉了。”
先是狠撞天花板,后又重砸地板砖,周身疼痛的王明仲勉力斜靠在桌子上,笑道:“这是干什么?你既然已经尽力了,结果如何本来就怪不了你。”
而后,王明仲苦笑着摇头,道:“再说,事情起因是我,你又何必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
他抬眸看向清秀稚嫩模样地小陈公子和小姑娘陶翠翠,两人身高相等,一个锦衣红袍,剑眉星目;另一个衣裳褴褛,柳眉笼翠绿;青春模样,亭亭玉立,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他心中轻叹,嘴上却未停顿,继续说道:“与其关心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如关心一下林府令如何定案?你们可别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陶翠翠忽地眉毛一挑,讶异的问道:“目的?不就是来这里吃面的吗?”
王明仲只觉得额前似乎有几道黑线垂下,又想到初见陶翠翠时小姑娘的怯懦怕生,还怕手污脏了他的碗筷,短短一天,小姑娘竟变得十分有趣。
不知道有几分与自己有关?
他呵呵轻笑,扭头看向一旁。
小陈公子已然会意,行至陶翠翠身旁,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别忘了,这可是关系到你求学之路。”
陶翠翠一惊,嘴巴已是微微张起。
小陈公子又笑道:“别紧张,经过方才的事情,足以证明你的所说,又有我替你作保,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陶翠翠虽是山村女孩,不通俗务,但时常听说书先生评讲故事,心中也分得清好坏恩情,脸上顿时涌出感激之情。
此时,一旁看了许久的府令林中士轻笑着走上前,说道:“事实已经明了,这位小姑娘所言的确非虚,不过……”
他说话停顿下来,引得众人心中略有紧张,只有王明仲老神在在。
毕竟,能做的,老王已经做了。若是小姑娘不能度过此番事件,那他只能请小姑娘再吃上一碗加了猪肉渣的阳春面。
府令林中士卖足关子,陶翠翠懵懵懂懂,一脸认真地等着下文。
小陈公子关心则乱,忙问道:“不过怎样?”
府令林中士这才笑道:“不过刑罪可免,惩戒却不能少。”
听到此处,小陈公子松了口气,说道:“这是自然的。”
他见陶翠翠还巴巴站着,忙冲她使眼色。
陶翠翠不明所以,讶异问道:“怎么了,你眼睛痛吗?”
小陈公子又好气又好笑,只好代她说道:“此事,多谢府令大人网开一面了。”
临出家门时,家里人就与他叮嘱,武帝城各项刑罚,四大府令有极大的权限,可轻可重,不能说全凭心意,但同等刑罚之间轻重却也有分级。
如今,林府令只眼说惩戒,自然是网开一面。
府令林中士哈哈一笑,背负双手,说道:“陈公子先前耗费资财,令一众摊贩没了意见。如今又证实这小姑娘所言非虚,事出有因,实乃无心之举。一前一后,我再牢抓不放,岂不是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他扭头,看向一旁傻愣愣地小姑娘。
那邋遢模样、那清秀模样、那懵懂模样,小女初出山林,不染纤尘。
老迈的林中士想到了四十年前初到武帝城求学的自己,跋山涉水,背井离乡,不求道力通天,只学道理治世。
四十年时光如流水淌过,当年第一脚迈入武帝城的胆怯和凌云壮志都化作如今眸子里难得的温和。
“小姑娘,你所闯的祸可知道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