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
中原地区的一条江河日复一日地咆哮着,有座不大不小的远古城邦姬族氏便围绕着姬水悄悄建立起来,世世代代生活于此。这里的人们背靠伏牛山脉,面朝汤汤姬水,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望相助的太平生活。
而今天,万里无云的伏牛山顶上却阴云密布,霎时电闪雷鸣,众兽逃,百鸟惊!此刻的山脚下,姬氏一族正面临着十年一遇的兽潮......
“族,族长,还有首领,呼——”城邦中央,原木兽骨制成的房屋跑进一个气喘吁吁的奴仆。
“情况如何,城门可抵挡住了?真是不知道今年哪儿来那么多妖......”屋内身披虎皮龟甲的中年男子姜太雅正狠狠攥着一把虎牙刃,满脸的大胡子气得发抖,见人回来了,赶紧上前焦急问道。他身后的床帐上,十月怀胎的姬族长青鸾由奴仆搀扶着坐起来,等待来人的回答。
“很不好,这,大少主他们快撑不住了!!!”
“什么?!不行,我不能再这么待下去,外面的族人还等着我......嘶——”姬青鸾扶着墙站起,腹中却传来一阵绞痛。
“你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肯好好躺着,兽潮的事我会处理。”听命于族长半辈子了的姜太雅,突然板起脸来瞪着她,直接将人抱回床上捻好被角。虽然深情愠怒,动作却极为温柔。
可族长是谁,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族人的尸体一具具地堆在自己面前?
“夔儿呢,快把夔儿叫去!还有冉子,他不是很擅长捉妖么,赶紧让他过去帮忙。我们姬氏一族哪个不会捉妖术?!!”姬青鸾额间青筋暴起烦躁地拍着床沿,真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她当年就因为是所有兄弟姐妹中的翘楚才被推上族长的位子,如今却因为这大肚子......如果她当真因为这个葬送了所有族人的性命,那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她姬青鸾不要了也罢!
“慢着。”
奴仆正欲去回话,谁知族长又强撑着坐直身子,目光如炬,让周围的人心惊不已。却听得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告诉他们,要是受不住城门,守不住百姓,我不希望他们活着回来......”
什么?!新来的奴仆吓得差点把盘子摔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位老者只是摇摇头,无奈地望着自幼争强好胜的姬青鸾,当真生的全是儿子,一点儿都不心疼。首领姜太雅皱着眉头心情复杂地望着妻子,那番话语,仿佛在怪罪他们姜氏从来只会医术一般。他望着窗外的伏牛山,含泪长叹——
“这天,当真要变了......”
城门口,大少主姬姜穿着黑白道法长袍,握着古铜铃铛和绕着藤鞭的葫芦,口中喃喃自语。他依旧彻夜未合眼了,明亮的眼眸布满血丝,双臂涨的通红。他的捉妖术才刚刚学到三重,如何能抵抗这些不知疲倦的妖兽。
“真要命,听法爷爷说已经上百年没遇到过如此凶险的兽潮了。该死的,怎么偏偏在母亲临盆的时候!!!”二少主姬夔举起碗口大的拳头,正和青壮年族人们一起用身体抵挡城门。还记得上一场兽潮,他才刚满岁,却清晰地记得母亲以一敌万锐不可当的模样。那是何等的潇洒威风!而此时,透过缝隙,一双双可怖的眼泛着红光,疯也似的咆哮着。仿佛稍微松懈那些妖怪就会呼啸着冲进来,将这座小城邦撕成碎片。身后,妇女们抱着自己出世不久的婴儿,孩童的哭声尖锐而刺耳。
苍天啊,您可听到没有?难道您真的要置您子民于死地......
他绝望地抬头盯着毫无生气的天,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清风,没有一丝生机。偏生此时还下起了倾盆大雨,模糊了姬夔的眼。
“飒飒——”
三少主姬冉子顶着硕大的斗篷奔来,宛若一阵风。帽檐下的柳叶细眉丹凤眼,不知为他增添了多少神秘气息。虽是八岁的年纪捉妖术已颇为了得,身手也比同龄人敏捷许多。霎那间便站在了大哥身旁,手中还多了一把刻满符咒的法弓,箭箭如密雨般倾泻而下,所到之处鲜血淋漓。这下激起了他们的怒气,妖兽越来越多,好像打不完时候,一批倒下了,又有更多的呼啸而来!!!
几个半大的孩子无人敢松懈,个个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城中人见状决定派所有青壮年出城迎战。
“不,绝对不能让他们出去,咳咳......”姬姜一听急了,肉体凡胎,在不知疲倦的妖兽面前顷刻间就成了腹中餐。可长时间的硬撑,猛地开口吐出一大口暗红的血来,扶着栏杆险些晕过去。那些狂暴的咆哮声还充斥着耳膜,他如何能撒手?
“大哥!你别吓我啊,天哪怎么那么多汗,我真应该早点过来的......”姬冉子看到他如此苍白的脸,还有那发紫的嘴唇,吓得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蹲下身查看他的情况。姬夔听到上头的声响也不禁双手一顿,糟糕,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三人的停滞无异于给了妖兽大好机会,刹那间城门就被撞开了一个大裂缝,两人和抱粗的木柱飞出去砸中了好几个族人。
“扶我起来。”
对啊,血,我还有血......姬姜怔怔地望着袖间的暗红。他此时已经气若游丝,在三弟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突然不知从哪儿来的气力一下子夺过他的匕首狠狠地划向自己的手臂,深可见骨。
“大哥,你在做什么!!!”姬冉子瞪大了眼睛,他竟是要用身上的血来击退它们。
母亲说过,血肉都是上天给的,尤其是王族的身躯更是神圣。虽然捉妖师的血确实有此功效,可不到万不得已......罢了!姬冉子心一横,咬咬牙也在自己稚嫩的手上划出口子。大哥,三弟......底下的姬夔隐隐感觉到了他们的决心,不禁滚下泪来,不曾想真有一日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既然如此,把他送去任凭妖怪撕咬得了,反正他笨拙愚昧十岁多了还没摸到捉妖术的门槛,大抵身形高大血多,便是仅有的奉献了。
姜青龙你给我听好了,下辈子我肯定会打败你。还有未出世的弟弟妹妹,二哥无缘看到你出生了。父亲母亲,对不住了!!!
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妖兽,他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勇气,竟冲了出去......
“哎,你们看那是什么——”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所有人看向伏牛山上空,只见数不尽的大小鸟儿在空中盘旋,身上泛着五彩绚丽的光辉。有的还是青鸟,小小的宛如初生的燕子,有的已经长出鸡冠鹤足孔雀尾,化为尊贵的金羽凤凰。它们围成大圈缓缓飞着,渐渐地听不见雷鸣了,妖怪顿时安静下来迷茫地眺望。族人大声欢呼着,大家都松了口气。姬夔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族人拦住了,眼前哪儿还有什么妖?他呆呆地拍了拍脸怀疑是梦,太好了,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好消息,好消息啊族长大人,玄鸟......玄鸟降临伏牛山啦!我们所有人都得救了!!!”
之前眉头紧锁的奴仆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只是换了张笑脸。姜太雅移步窗前将窗子打开给妻子看,果真那皑皑山脉上有五彩鸟儿盘旋,宛若祥云。姬青鸾笑了,兴奋地拉住身边人的手连说苍天有眼。看呐,玄鸟青凤下凡来拯救苍生了。
“天降祥瑞我姬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