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艺有成。得了长生,七十二变能躲三灾利害,会腾云驾雾,与神仙并无两样。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再往上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再追求的了,至于武功法术,那些都是小道,平时跟师兄们早就学会了。天天在这灵山斜月洞里越来越觉得无聊。既然学了这些本事,那就该出去做出一番成就,不然岂不是白费了这身本领?再说,我还有一群猴子猴孙们在花果山等我呢。
不过师父没发话,自己可不敢提出下山的事。而且师父的恩情还没有回报呢,现在就说离开不是显得太过凉薄了嘛!所以再有想法也只能藏在心里。表面上每天仍是嘻嘻哈哈跟师兄们研经论道,潜心修行。
又到了春末夏初,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大伙儿就将谈经论道的场所转移到松树下,一边讲一边乘凉。说累了就在那里休息。
休息的时候就有人又提起我得师父单独传授躲避三灾法术的事来,问我说:“悟空,你这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缘,能让老师单独教你,不过你学会了么?”
啧啧啧!这语气酸的,比未熟的桃子还酸。
说来也是,除了长生之道师父是半夜里避开众人教我的,这七十二变和腾云之法却都是当着大众的面教的,偏偏又不让他们知道教的内容;他们心里能不酸吗?明着看起来是师父对我钟爱有加,实际上这简直是在给我拉仇恨啊。想来师父也不想我跟他们关系太紧密吧。
不过也好,今天他们既然问到这上面了,我也趁机显摆一下,让你们羡慕嫉妒恨去吧。
“我也不瞒各位兄长,一来师父对我确实很用心教导,二来我也勤快,日夜修练。老师教的这些我都学会了。”我笑着说。
“趁这会大家都在,表演一下给我们看看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本领,开开眼界呗?”大伙儿起哄说。他们在师父那里学不到,也只能撺掇着我给他们表演了。
这倒没问题,只表演一下又不会泄漏秘诀。会了这么多东西不能在别人面前显摆一下又跟锦衣夜行有什么不一样呢?我也来了精神,说:
“各位师兄尽管出题,要我变个什么?”
大家看了看周围,说:“既然我们在松树下呢,你也变个松树吧。”
没问题,看我的!
捏着手诀,念动咒语,把身子一晃,一颗挺拔的老松树就出现了。他们围着看来看去,跟周边松树对比一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这下子都服气了。吃惊的,赞叹的,尖叫的还有吹口哨的……鼓掌的鼓掌,跺脚的跺脚,都说:“好厉害的猴子,好厉害的猴子!”一时间众人喧喧嚷嚷,院子里像开了锅一样热闹。
吵闹的声音太大了,连在内院的师父也惊动了,还以出了什么事,提着法杖就急急地出来了。问:“是谁跑这里吵闹呢?”
大家一看师父来了,都赶紧整理衣服向前见礼,我也连忙收了变化,挤在人堆里见礼。看他们都不吭声,只好出头说:“报告师父,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们师兄弟在讨论经道。不小心讨论的太激动了,声音就大了些。”师父发火了:
“你们个个都是修行的人,难道不懂得开口神气散,舌动是非生的道理,这样大呼小叫的,哪有点修行的样子?再说还有叫的,笑的,难道也是在讨论经道?”
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听有人说了:“不敢瞒着师父,其实刚才是悟空在表演七十二变玩耍。叫他变成松树,他就变成了松树,而且与真的松树一致没二样。我们看着太精妙了,就大声赞扬喝彩。声音太大惊动了师父您,还请师父恕罪。”
我!!!……
这直接就把锅甩我头上了。太过分了!刚才还不是你们硬架着要我表演的,现在居然推个干净,拿我来当挡箭牌!
听了他们的话,没等我解释,师父也没责怪他们,只让他们散了回去,独独叫我留了下来。这下子恐怕要挨罚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师父劈头盖脸对我就是一顿骂:“悟空,谁叫你在这里瞎卖弄的?看把你能的!变什么松树变?啊?我教给你这本事是叫你卖弄显摆的吗?暗地教给你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你这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了。话说回来,你看到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你想不想求他们教你?他们看见你这本领神奇,也会要求你教他们。你教不教?你怕得罪他们,就得教,这法术不是泄漏了出去?你不教,他们一定恨你,想法害你,这么多人害你一个,你恐怕小命都保不住,就算我也护不了你周全。”
果然还是我太年轻,虽然活了数百年,毕竟都是跟心思单纯的猴子们打交道,来到人世间也不过二十年的时间,期间又多数在山野中度过,其他时候又是对人怀着学习之心,从来不与人争吵,哪里想得到人心居然会如此复杂险恶!师父这样一说,才明白自己显摆本事想气别人一下的行为多么幼稚。确实,如果别人决心害我,总能找到我的把柄,即使以师父是佛祖的身份,护得了一时,也难护得了一世。
我向师父磕头,请求他的原谅,也感谢他的爱护。
不料师父说:“我不怪罪你,只是你走吧!”
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师父要赶我走?是我听错了吗?虽然我也很想能离开这里去外面的天地闯荡一番,也想回花果山老家逍遥,但不想是这样的情况下走啊。大学毕业跟被勒令退学能一样吗?虽然学业完成了,本领学到了,可就差一本证了。
心里一急,眼泪都掉下来了,“师父,您让我往哪里走啊?”
师父却丝毫不为所动:“你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这话说的极为坚决,看来师父是铁了心不让我留在这里了。再纠缠也是没什么效果,反而可能会让师父厌烦。我装做刚想来的样子说:
“我是从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来的。”
“那你就赶紧回去,还能保住性命,但是留在这里是万万不行。”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离家也有二十年了,期间虽然也会想念家里的子孙们,但是想到师父对我的恩情还没报答,就不敢离开这里。”我对师父说。
“讲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你只要以后别惹祸牵连上我就好了。”师父这话说的真绝情。今天看样子是必须离开了,我只得向师父叩头辞别,跟众师兄说再见。估计是再也难相见了。
临走时,师父又交待我,说:“以你的性子,你这一离开,将来肯定会惹祸。但不管你做了什么坏事,惹了多大的祸,我都不管,只是绝不准跟别人说你是我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能知道,把你剥皮锉骨,神魂贬在九幽之处,叫你永世不能翻身!”师父你到底是怕我闯祸呢?还是盼着我闯祸呢?
这话说得是声色俱厉。我自不敢当成玩笑话来听。要把这当玩笑了,那自己真成了笑话了。于是郑重地答应:“我决不敢提起师父一个字,只说自己天生就会的。”
所以,我从来都不跟人说我师父其实就是西天佛祖。
最后一次拜谢了师父,转身捏着法诀,翻了一个跟头,纵身驾着筋头云,径直回到了东胜神洲。不到一个时辰,就在天上看到了花果山和水帘洞。哈哈,我终于回来了!
想当年去的时候还是肉体凡胎,历尽千辛万苦漂洋过海,费时多年才到西天灵山,如今已经是神仙之体,轻轻松松顷刻间就越过这么远的路程;道别时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我却已经到了东海了。所以说世间人怕这怕那不肯立志,要能像我这样立志坚持求道,最终就能成功,得了长生。
从此后,再无拘束,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