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镇的军营,黄沙卷地,白草飞折。
练兵场的营帐前聚集了一群士兵,顺着士兵的视线看过去,木桌上坐着一个背对人群的身影。
一身的银灰色铠甲,右手轻摇着一把玉质扇子,左手里捏着一个泥陶的茶杯。
“你们,这是要集体讨伐我?”磁性的声音悠悠漫出,玩味中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禀元帅,属下不敢。”几道声音齐齐发出,透着军人的深厚与坚定。
“不敢?”
“呵~”桌上的身影慢慢转了过来,右腿踩在桌子上,仰头喝下杯中的茶水。
“我看你们敢得很!”手中的杯子随着话音掷在几人面前。
杯子触及地面,碎片迸溅。
那张精致的面容上,凤眼微眯,冒着一丝丝的寒意。
空气中凝固着冷意。
修长的手指缓慢拨动,收起扇子,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
“元帅!”几个身穿将军铠甲的年轻汉子单膝下跪,抱拳。
边上一人头微低着,身上透着拘谨,好像不是很乐意呆在这里。
“你们几个糙汉子,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个磁性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一道高瘦的身影跳下马,手里拿着马鞭走了过来。
几人齐齐抬头看向来者,“小王爷!”
来人握着手里的马鞭,站在他们面前,眼神瞥向他们满是冷意与不屑。
转身目光聚向那身影,眼眸中覆上了暖意
“轻儿!”男人抛下马鞭,张开双臂奔向坐在桌上的身影。
然后一只抵在他胸口的脚将他制止在一米外。
“慕启泽,你离我远点。”话语中满满的嫌弃。
“喂,轻儿,轻轻,小轻轻……”慕启泽握住霍轻的脚踝,声音很轻带着盖不住的撒娇。
“行了。”霍轻抽出自己的脚,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慕启泽理了理衣袍,慢条斯理地坐了过去。
下面一群人看着台上二人,已经见怪不怪,一个英气的男人,一见到元帅就变得些许娇气。
若不是二人性取向明确,大家都要怀疑龙阳之好了。
“事情办好了吗?”
“那当然,我出马,还有什么……”慕启泽刚准备开始详细情节的描述,就被漠视了。
“你们也该起来了,跪着干嘛,祈天还是拜佛。”
话落,只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剩下的几个将军相互看了看,有些迟疑。
慕启泽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朝着他们一人一脚,“叫你们起来就起来,怎么一个个磨磨叽叽的,你们都是行军打仗的人,能不能有点气概?”
几人刷地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发黑。
若不是身份着实差异,在这军营中…
“你们几个,跟我走。”霍轻将玉骨扇别入腰间,目光微扬扫过几人。
“是!”几个人虽然有点小小的不爽,但是听令遵令是不可违背的。
何况他们元帅威名在外,以铁血,狠戾为著,面上看着云淡风轻,那一下起手来,简直不是人。
但他们几人从未和这位霍大将军一起打过仗,对这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过分好看的人来当元帅还是存在质疑了。
一群人走入主营帐,霍轻径直走到了沙盘前,几个将军站在了霍轻的对面。
慕启泽走到了旁侧的茶座,坐在了软垫上,手撑着脸,整个人斜躺着,姿势有些妖娆,视线全落在霍轻身上。
“对这次的交战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
“马将军,你先说。”霍轻看着站在边上的马昂。
“元帅,我觉得这个时候必须要寻求援军,达其军现在待在城外,把我们当作触手可及的肉,我们不能无所作为,即使自损一千,也要搏一把。”
“嗯。”霍轻双手交叉在胸前,手中的扇子抵着下巴,眼睛看着沙盘,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个。”
站在马昂旁边的赵邦有些沉不住气,“元帅,要俺说,咱们就打开城门,跟那帮达其蛮人拼了,咱们这样什么都不干,他们早晚会破城而入,再不然,我们现在粮食都没了,很快就会被饿死。”
“嗯,有道理。”霍轻抬手摸了摸下巴,‘这个赵邦倒真的只是个胆大的莽汉。’
霍轻将视线随意地扫过,眼眸微眯,示意他们继续。
“元帅,我,跟他们的想法一样。”张跃奇看了看左边二人,语气很赞同。
“你呢?”霍轻看向这个从一开始就很安静的男子,八尺身长,体格跟旁边二人比起显得有些瘦弱,但那张脸倒是很好看,麦色的皮肤,显得健康有力。
正观察着,眼前一黑。
霍轻扯下盖在眼睛上的手。
“轻儿,你干嘛盯着他看!有我好看?”慕启泽站在霍轻的身后,好看的脸上眉头微蹙,一双桃花眼盯着对面安静的男人。
“你给我一边去,不要打扰我。”霍轻扒拉开身上的人。
“哼!”慕启泽眼神不移,退回了自己刚刚坐的地方,视线锁在了男人身上。
“高将军,有什么看法?”
“属下觉得若元帅可以把预先做好的准备告知,也许属下可以提出自己的看法。”高止浩面上神色不变。
一旁的几人齐齐看向他。
霍轻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变成了欣赏。
“高将军,高止浩?”
“是。”
“高远的儿子?”
“是家父。”高止浩的声音不卑不亢。
“你的观察力倒是很细致,倒是有你父亲的模子,担得上名将之子。”
“元帅过奖了,家父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属下也只是跟着家父耳濡目染。”
“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元帅身边跟着的侍卫踪迹隐匿得愈发彻底,随军的两名女兵也有一阵子没出现在军营,包括之前小王爷也消失了一段时间,他们应是得了元帅的命令,秘密行事。”高止浩瞥了一眼那个有些攻击性的眼神,“而且马厩里的草料是充足的,按着我们有的粮草不应该,而且,虽然士兵们虽然没有食物,但水源充足,水的味道有些奇怪,虽这荒远之地,不算怪事,但是据我观察,这加了料的水好像可以维持体力。”
站一旁的三人,眼神里透露着一致的茫然,视线相互交织:
‘这些事俺怎么不知道?’
‘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还有这个小高,竟然是高将军的儿子!’
‘怕是元帅都已经谋略好了。’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愚蠢。’
“你们确实是愚蠢!”
“元,元帅……”赵邦看着霍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之前是俺不对,俺,俺……”赵邦摸上了腰间的配剑。
“行了,都知道自己蠢了,别再犯蠢了。”
“元帅,你,是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张跃奇带着试探的口吻问道。
霍轻瞥了一眼张跃奇,神色微动,指了指沙盘,“这里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十里镇,镇子不大,十里方圆,但是位于匣口,相对来说不易守但也不易攻,不过距最近城镇快马两天来回,这些消息敌军很清楚,所以他们采用的战术就是围困,断了我们与外界的交流。”
“所以元帅伪用商队在运军用粮草的同时又运了一批粮草。”高止浩接着霍轻的话以陈述的口吻说明了用意。
“不完全是,就像我们可以刺探到他们的消息一样,他们同样可以。按着披露在外的粮草数量,三天前就已经用尽,所以推测没错的话,他们最快后天拂晓就会行动了。”
“元帅,那一开始为什么不告诉咱们?”赵邦很疑惑。
“告诉你?然后你到处跟人家说?”马昂用胳膊肘推了赵邦一把。
“额……”赵邦被话噎住。
其他几人憋着笑看向他,没错了,赵邦管不住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所以机密从来不提早告诉他。
“军营中的人都是经过选拔的,但你没办法确定这里确实没有细作。”说着,目光定格在他们四人身上。
“元帅,咱们军中有细作?咱要把他抓出来吗?”
“赵邦你是蠢吗?元帅只不过是以防万一。”马昂对赵邦有些无奈。
“这个,”霍轻手中的扇子指向据十里城不远的一座山,“这个是达其军队的驻扎地。”
“咱们是要挖过去吗,可那是他们的老窝,咱……”赵邦还没说完,就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个你说的没问题,但不全是,”霍轻指了指两点之间的连线,“这条线过去,就是他们的大本营,不过,”霍轻手指一偏,指向了两点之间的另一片地方。
“这个,不是北亚国的荒城吗?”
“嗯,根据线报,达其军将于明晚将大部分兵将转移到这里。”
“那么他们军营的士兵将会减少,防守变得薄弱,而军营是粮草储备的地方,如果摸过去就可以断了他们的粮草储备,也可以从后方突袭。”高止浩指着军营,“可是,元帅,我们能想到的,他们未必想不到。如若他们猜测到我们会挖路线过去,事先埋伏,而且,就算他们想不到,从城中挖地道过去也是很艰难的,那……”
“高止浩,我收回之前对你评价的一小部分,挖地道是个大工程,动静太大,不可预知的情况太多。”霍轻指了指那座荒城,“北亚国灭亡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年了,摆在明面上的是这个国家的锻造术,机关,但其实他们最厉害的是建造地宫,这点很多人不知道,而他们建造的地宫往往隐秘,不为人知,所以……”
“元帅是说在这两点之间……”
“嗯,地宫大过那座荒城,以圆形结构包括我们想要的点。”
“那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是,也不是。”霍轻卖了个关子,“总之,你们回去,一切如常,收紧士兵们的性子,别给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是!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