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平淡无奇,但却让人很舒服。爷爷就在前几天回东京了,是同小樱一起回去的。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我与小樱之间的谈话少得可怜。好几次主动上前搭话,还没聊够三句就结束了。安静的气氛显得十分尴尬。以前那个稍微活泼一点的小樱不见了,感觉就是三字——不舒服!
三天前……
“小樱小姐呢?”我拦下了一位侍女。
“回瞳小姐,小樱小姐现在在舞蹈室里练习。”
然后我便匆匆地离开了。
当我推开舞蹈室的门,却只发现黑川樱一个人。
音乐还在播着,她的头发被高高盘起了,上面还戴着一个小小的钻石皇冠。平转、空转,跳跃。白天鹅永远是优雅的。
“瞳,你怎么来了?”
“嗯,没事,只是想找你谈谈。”我故作轻松地靠在了门边。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黑川樱,嗯,怎么说呢?好吧。”我直了直腰:“你不觉得我们不太亲热吗……额,或者说,我们的关系看起来就根本不像两姐妹……”
“而且形同陌路人,对吧?”她朝我这边望了一下,然后别过头去:“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很好了。”
“吓?”我吃了一惊。
“当你还是殷小雨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并不希望你存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你霸占了我所喜欢的一切东西。”即使是恐怖的话语,在黑川樱的轻描淡绘中却具有骇人的伤害力。
“我努力了十年,好不容易才走进人们的视觉范围,却被你的再次出现摧毁了。也许这就是命运,我注定一辈子要当你这朵大红花的绿叶,你说是不是呢?姐——姐。”她咬了咬下唇,眼睛里投射出锐利的目光。
脑海中浮现起我作为殷小雨时和黑川樱的一段对话:
“噢,是吗?”我笑道:“假如她现在还活着呢?”
她没有了眼神,淡淡地说道:“可我觉得她还是死去好,因为黑川樱真的不想在被人们忘却了。”
我往后靠在墙壁上,好让自己承受得了后面的谈话:“你爱你的姐姐么?”
“你说呢?”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其实对于我今天所说的话,你不必介意,因为我就是一个情绪多变的人。那么,再见!”
“相信很快你就会永远被人们记住了。”我对擦肩而过的她说。
“是一个恶人的角色么?”她嘲笑道,“但总比一个路人好。”
独自留在舞蹈室里,看着在四周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顿时觉得那个人是那么的面目狰狞。
我转过身去,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里的那张脸,充满了罪恶。
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及色欲,人类的七宗罪,你都犯了哪些?
“你居然对她说了这些?”黑川正臣惊讶得把眼睛瞪得跟电灯泡一样。
“是的,那又怎样?”黑川樱放下了手中那杯红茶。
黑川正臣感觉都要崩溃了:“那又怎样?呵,我的黑川樱大小姐,那可是你的孪生姐姐!”
“这没必要你告诉我吧?”她反问道。
“哟!”他气急败坏地坐下来:“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表面看起来就很淡定,实际上呢。比牛还要冲动!”
“随你怎么说。”她转过头,对旁边那位女仆吩咐道:“给黑川正臣少爷倒杯冰水。”
“没这个必要。”他挥挥手:“我往湖里一跳就得了。”
“需要让别人预先帮你把湖面的冰凿开么?”黑川樱很认真地问道。
黑川正臣抬起头来,一副“还真当真啊”的无奈神情。
当然!黑川樱用平淡的喝茶方式告诉他。
——对于你姐姐,你到底有什么感情?
——我狠她,当然,我也爱她。
现在离回东京的日子,可以概括为少得简直用五个手指都能够数得一清二楚!一想到回去以后的那些生活,就觉得我那些自由的日子就得结束了。呜呜呜……
依旧把身边的那些跟班打发走以后,我抱着毛毯往学校的后山走去。周围的事物没有多大的变化,那些野草还是那么疯狂地往上长,很快我就被淹没其中。我用毛毯把自己给裹住了,看着蓝蓝的天空,闻着泥土和野草散发出的混合味道。在小小的满足中睡着了……
每天放学后到这里坐一坐,都成了郁子瞳的日常习惯。没想到的是,当他拔开丛丛野草的时候,感觉到空气里有股熟悉的、淡淡的香气。仔细看,前方的草堆中隐隐约约有个小小的身影。
是她吗?他心里想道,他赶紧过去,在她的身旁坐下了。静静地看着那孩子般安宁甜美的睡颜。冬天的阳光撒了下来,落在她乌黑的长发和白皙的皮肤上。郁子瞳帮她稍微拨开了脸上的头发,留意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做梦吗?有没有梦到我呢?呵呵,他自嘲地笑笑。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梦中,阳光洒在了那个男孩的头发上。一个又一个光圈,是那么地耀眼。他伫立在白色空间中,手里拿着把金色的小提琴。我情不自禁地朝他的方向走去,他也微微朝这边望了过来——我知道,是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温柔地笑了笑,好象在告诉我他并不介意。然后又回过头去,执起琴弓,拉起了悠扬的琴音。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象也有了变化——地面不知是何时开始绿了起来,还长出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花。而男孩的身边也无端长出了一棵柳树,垂下了碧绿的柳条随着风,随着奇妙的音乐轻轻拂动。
在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那是一个梦。然而我却不愿意醒来,就这样一直下去,多好!
就这样一直下去,多好!郁子瞳看着她那张熟睡的脸,心里想道。其实我知道一直都是你,你未曾离开过我的身边,对吗?只是解释不清是怎样换了一个身份,换了一张更加漂亮的脸蛋,可你就是你。由此至终都是同一个人,是吧?我是清楚地感觉到了。他握住了女孩的手,原本打算把它藏到毛毯的下面,却感觉烫得厉害。再不经意地看看,便留意到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既然这样,那就……那就祝你幸福好啦……他轻拂一下她粉红的脸颊,却感到阵阵钻心的疼。他探下身去,嘴唇就在离左脸颊一公分的地方躲开了。如果她这时候醒来,估计会吓一大跳。这样想着,他站起身来。打开肩上背着的那个琴盒,抄起小提琴。往前走了3、4米。
其实,这时候,我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胆怯的人。
明明希望跟你在一起,在看到了你的订婚戒指以后,就连说的勇气也失去了。如果这样的话,就让我留在你的身边。默默地为你演奏着。
对于路人甲,请问公主殿下,您留意到他的爱了么?
小草的绿色渐渐褪去,柳树也枯萎了,男孩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还没来得及捕捉,我便回到了现实。
唯一没变的,是悠扬的琴音。
我揉了揉蓬松的双眼,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感觉晕忽忽的,连幻听也出现了。我蜷缩着身子,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直到耳边的琴音越发的清晰响亮,我才猛地翻身起来,裹着毯子在草丛中恍惚地行走着。终于找到了声源。
郁子瞳的双眼都轻轻闭上了,琴板上的手指灵活地来回地运动着。在麦黄色野草的衬托下,拨动的琴弦发出更凄美的音符。
“你醒来了?”他抱歉地笑笑:“是因为我拉琴才把你吵醒的吗?”
我摇摇头。
“那就好。”说完,他便弯下身来收拾东西。
“刚才那首曲子很好听,叫什么名来着?”
“《小夜曲》。”他回答道。
“哦。”我感叹道:“感觉很悲凉。”
“那是讲述一个年轻人在一天的晚上,打算向他心爱的姑娘求婚,却又不知该如何做而苦恼。”他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看看我:“听说你很快就要回日本了,是吗?”
我点点头。
他继续收拾,注意力全摆在琴盒上:“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我由衷地赞叹道:“你的小提琴拉得得真好。”
“谢谢。”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噢,对了。”他向我走来,把右手放到了我的额头上,嘴里喃喃道:“你好像真的有点发烧,最好让人送你去医院看看。”
“噢,是吗?”我摸摸脸蛋,果然有点烫:“嗯,我会的……”然后感觉脑袋像针扎一样地疼,身体不自觉地向后摆。
“你没事吧?”郁子瞳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稍微地扶正了。
“没事。”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一只手接过了从我手中垂落下来的毛毯,另一只手把我扶住。一步一步地走着。
他把我送上车以后,才安心挥手道别。我看着他的脸消失在夜色之中。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脑海中回响着他刚刚对我说的两句话:
“能够在那里见到你,真的很意外呢!”
“其实,我刚才是为了不弄醒你,才拉小提琴的。因为这样的话,感觉会柔和、舒服一点。”
……
该死!就在我思考这两句话的含义时,脑袋像被人用力撕扯般痛得难受。然后我就在这痛苦的煎熬中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