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鞋底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在空幽的巷壁间来回折返，森冷而铁青。
路灯的光芒将地面分成间隔的小块儿，一个黑色的身影忽隐忽现。他走的不急不缓，在这空旷而诡秘的环境里，他的存在同样诡谲。
淅索的嘈杂声自身边响起，那是躲在黑暗里游街蹿巷的耗子。
这是林夜第二次从这里经过了，他停下脚步抬头去看月亮，黑云遮掩了它的一角，旁边的星星们倒是明亮的异常。
“呼。”
随着这口气的呼出，紧绷的身体沉了下来，仅存的紧张也随着它飘离了体外。
“什么啊，也就几只老鼠啊。”林夜伸手去摸上衣的口袋，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呼。”
这一口气满是疲惫，林夜撇下路边树木的枝条，擦了擦咬在嘴里：“这种时候怎么能没烟抽啊？”
已经是九点了，走了快一个小时的老男人，有些乏了，干脆靠着墙略作休息。
“踏踏踏。”
前方的转角处，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在向这里靠近。林夜的身体刹那间绷紧，他贴着墙靠立，双手伸向腰间的短刃。
他把耳朵贴向墙壁，这样听见的声音更凝实。
是一串平稳的脚步，难道是行人？宵禁令明明颁布了，这种时期还会有人出来？
他无法确定，可又不敢不小心，于是弓下了身，缓缓往前移动，像是猎捕羚羊的猎豹。
已经很接近转角了，不需要再耳贴墙壁就能听到声音了，可奇怪的是——脚步声忽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儿？停下了？难道是系鞋带？
可就这么等了一会儿，却再没有声音响起，小巷里只剩下林夜跳地飞快的心跳，那些脚步声“蒸发了”，就好似不曾出现过那样！
难道是幻听呢？又或者是周围民宅里发出的？
前方的巷子，是第三队里的第五小组蹲守的地点，先问问他们有什么情况。
“三队五组，你们那边有情况吗？”林夜一手摁着耳麦，一手捂住嘴哑着嗓子小声道。
“……”
没有回复。
耳麦坏了？林夜摘下耳麦看了看，指示灯还在间隔闪烁，还是好的。
“三队五组，三队五组？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耳麦里是其他小队的声音。
“他妈的，睡着了？”有个脾气暴躁的，直接在频道里开骂了。
“我去看看。”林夜压低声音道。
每个小组有十个成员，会发生十个人一起睡着的情况吗？
是出事了！
林夜抽出左臂弯里的手枪，打开保险。右手持枪，左手反手握刀抵在右手下面，慢慢地慢慢地朝转角靠去。
临近转角，他立起了身靠着墙，无声地吸了口气，将浑身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一寸一寸地往那边转头，又一寸一寸地将半张脸凑出去。
“砰！”
毫无预兆！腥气的尖牙犹如埋伏已久的弩箭刺向林夜！
求生的本能让他双手交叠挡在面前，那股巨力顶着他狠狠地砸向对面的墙上！
那是一张骇人的血盆大口，如同深海狂鲨！森白的利齿上密布着猩红的血污，漆黑斑驳的口腔宛如深渊！
它埋伏在那里已久，只等着猎物探出头后将其一口终结！
可它失算了，林夜的反应速度惊人的快，那是由多年经验积淀出的本能躲避！他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口，纵然那牙齿划开了他的眼皮，扎入他的小臂三公分，剜下了一块儿肉！
“叮当！”巨口吐出一截刀刃。
林夜手持的刀，只剩下半柄。多年的经验让他在巨口来袭的同一时刻竖刀格挡，是那截断刀阻止了巨口的进一步撕咬，不然林夜现在所受的伤，就远不止剜下一块儿肉那么简单了！
“砰！砰！砰！”
触墙后第一时间林夜连开三枪，子弹拉出耀眼的火线，在那张满是黑鳞的脸上崩出阵阵火星，怪物吃痛地嚎叫，如同失控的卡车般咆哮着扑向林夜。
“咚！”
林夜一脚踹在墙上借力翻滚，他几乎是擦着那辆“卡车”险之又险地躲过扑击。他的半边风衣被撕碎，坚硬如防弹衣也被一道突出的黑鳞划出长痕，风压如针尖般刺得皮肤生疼，刚刚的那面墙完全崩塌了！
翻滚结束，借怪物嵌入墙中尚无法立即转身的机会，林夜后跃一步，迅速拉开了与怪物的距离。
“踏！”
落地是一声清脆的“踏水”声，林夜面色一僵，不用看他也知道，他正踏在血上。
第三队第五小组全灭！他们甚至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尸横遍野！
“混账！”林夜愤怒开枪，直到将弹夹全部打空，紧接着抽出军刺和右臂里的枪，后弓压身，摆出猛虎一样的进攻姿态。
子弹打在怪物的黑鳞上，叮叮当当地落下，怪物缓缓转过身，尖利地笑起来：“真是个有趣的人类。”
林夜的一切动作猛然僵住了，他惊骇地盯着那个怪物，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个怪物居然口吐人言？！
“桀桀桀，”怪物又发出尖利的笑声，就如同指甲刮着黑板，那种声音让人止不住发颤：“你很惊讶。”
“你……到底是什么！”林夜扣紧了扳机，死死地盯着那张满是黑鳞地脸。
“桀桀桀……”怪物扯起嘴角，两边的黑鳞外翻，利齿凸出，再没有比这更难看的笑容了。
“你知道我是谁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怪物慢条斯理地道，他四肢着地爬行，野兽一样绕着林夜兜圈。
“别紧张，我吃饱了，一时半会儿还不想杀你。”怪物又发出了那种怪异的笑声，“真是硬汉啊，伤口不处理一下吗？它在流血啊，啧啧啧，令人陶醉的香气，肚子又叫了，桀桀桀桀……”说着，他忽地凑近了两步，闭上双眼用力吸了吸鼻子，一副沉醉的模样。
经怪物这么一提，林夜这才注意到了手臂的伤口，钻心的剧痛直抵后脑，可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个外形如小山般的野兽给予的压迫感，让他浑身被冷汗浸透。
“你真是个丧心病狂的怪物！”林夜扫一眼脚底的“血河”，瞪着暴突的眼球咬牙切齿。
“这话听起来软绵绵的，你是女人和小孩吗？”怪物摇摇头，依旧围绕着林夜兜圈子，他不时舔舔嘴边的黑鳞，把一些残存的血污舔干净。
“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林夜枪口猛指怪物，嘶声厉吼。
怪物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他抬起前臂，用骨刺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公共场合不宜大声喧哗，你妈妈没教过你吗？”
“你曾今是人类！”
“是啊，”怪物扭动着身体贴着林夜转圈，他脸上的黑鳞短暂地开合又关闭，但足以够林夜看清那张脸，那毫无疑问是一张人类男性的脸！
“我曾今是，但我变成了一种更加高级的存在，更加的……完美！”怪物忽然立起身，前臂搭上林夜的肩膀，将他的身体压的下沉。他直勾勾地盯着林夜，没有丝毫情感的眼瞳，像是在看一块待宰的鱼肉。
林夜没来由的战栗，可他还是瞪着一双眼，逼迫自己去对上那道赤红的视线。
“踏踏踏……”
大批的脚步从四面八方赶来，由远及近，巡查队的精英们到了。
“有趣，我不杀你了，因为……”怪物不着痕迹地瞥一眼林夜手臂上的伤痕，发出怪厉的笑声，而后一跃而起，两步跳上楼顶消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