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文走了，他悄然而来，也悄然而去，不能让人知道他跟我在这里密会。
我叹了口气，天色渐完，几近饭点，我却没有丝毫食欲，反而径直来到了演武场。说是演武场，可实际上只是一大块空地，还附带一些训练器械，毕竟部队只是临时驻扎，哪来那么多精力建一些正规的训练场？
训练场里稀稀拉拉地没有几个人，大多数都去饭堂吃饭了，可我却毫不在意，准备在这里不眠不休地练剑直到回去睡觉。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三分钟热度，我只知道，战争是残酷的，更别说内斗也是一件技术活，我想活下去，我的实力还不够。
我拔出了我的古剑，毕竟我处于仗剑队，是得真刀真枪去近身肉搏的，某种程度上，剑术在此时比修为更重要，虽然世上也有锤炼肉身的法门，但让剑利起来比肉身强劲起来更容易，在战场上被仗剑队突击时，修为高的死在修为低的剑下的情况丝毫不少。
我看着这柄锈迹斑斑的古剑，深吸了一口气，尽管我知道我的古剑很神奇，但我平时练剑从不用它，都是用流星剑练剑，原因很简单，这古剑奇丑无比，拿出来丢人，更何况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练剑。但现在没办法，流星剑被刘武聪剥削走了，身上只有这一柄剑，将就着用了。
我好奇地掂量了一下古剑，挽了几个剑花，这古剑我还是第一次主动拔出剑来使用，很奇怪，这古剑外表看起来笨重、锋钝，但实际挥舞起来却轻快，剑刃破风有声，手感比流星剑还要好——尽管这样评价很奇怪。
好了，别多想了，我收起了念头，按着无名剑谱的招式一招一招打出来，这些招式我之前也用流星剑打过好几遍，还算熟悉，更何况如今手感还不错，更加打得如行云流水。
但我剑甫出，就感觉到不对劲了，随着我剑剑挥出，身旁的天地灵气向我这边涌来，剑身也传来一股清气，流淌在我的体内，逐渐由小溪汇成大河。
这种异像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随之而来的结果就是，我体内的内力在不断地增长，填满我体内空缺的一个个穴道。
我不由得停下了剑，这是怎么回事，超出了我的认知，练招就是练招，只能增加剑招的熟练度，打坐就是打坐，只能增加修为，两者不能同时进行。但超出认知的事情硬生生地就在我身上发生了，我在练招的同时还能同时增加修为，一旦这么下去，我就等于分心二用，事半功倍！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疑虑，为什么我之前也练了这无名剑术，却完全没有这种效果？难道又是这柄古剑？
我尝试着又用古剑打了几套其他的剑术，却完全没有效果，试了几次，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用普通的剑打无名剑谱没有用，用古剑打普通的剑法没有用，只有用古剑打无名剑术才能达到增加修为的神奇效果。
不过既然使用古剑能增加修为，那何乐而不为呢？虽说大庭广众之下使用古剑有些丢人，但——丢人就丢人吧。
我兴致勃勃地开始了练剑，而且我发现，练剑不仅能增加修为，而且速度奇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填满我一个个穴道，如果说《玄金剑气》作为一本中品剑诀，修炼速度已然很快，然而通过练剑这种“野鸡”的增长修为的方式，速度却比《玄金剑气》高了十倍！
我之前的穴道的填满量是九成五，距离突破到六品玄灵仅有百分之五，预计一个星期之内应该可以到达圆满，届时就可以尝试着突破到六品玄灵境。
然而转眼之间，九成六、九成七、九成八，如果说刚开始我还兴奋于修为增长之快，那么到后来我已沉浸在练剑之中，月光洒洒，映在我的剑上与四周空地，如盈积水空明，我炼的不是剑，而是艺术！
等我恍然惊悟之时，已至圆满！这么快？我颇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接下来我面临着一个选择，是现在突破，还是休息一会，调整一下精力。
然而我选择了第三条路，因为当修为接近境界的圆满之时，内力的提升会逐渐减慢，直至圆满时停止，这个时候再怎么修炼也没有用了，只能突破境界。然而我不一样，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修为已经圆满了，但练剑时内力仍在提升，且没有减弱的趋势。
所以我突发奇想，若是我不先突破，而是强行练剑，强行让修为突破这个境界的极限，那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心中想着，手中便做，我按住了境界圆满的狂喜与突破的冲动，认真地一遍遍挥舞着无名剑术，让天地灵气如泉涌一般通过古剑，化作道道灵气，进入我的体内。
我全身的穴道早已填充满内力，然而外界内力仍然不停地涌入，将一个个本来已经充满殷实的穴道填充得愈发充满，我甚至感觉浑身酸痛，一股强大的力量隐藏在我的全身上下，不发不快。
终于，穴道已经满无可满，空余的内力逐渐不由自主地从穴道中溢了出来，流淌至我的全身。然而全身储存内力最多的地方就是穴道，全身血脉实际上能够储存内力的地方不多，因此不一会儿，全身血脉之中内力也逐渐填满。
内力盈满全身，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内力盈满穴道之后就是突破，将内力压缩凝聚转化为气劲，然后再让气劲发展壮大。至于让内力盈满全身？难度太大，没人尝试。
我忽然好奇心发作，接着这么下去，又会如何？
随着内力的逐渐充盈，全身内力已经盈满，这时内力已然聚无可聚，逐渐凝出体表。
我期待的内心不禁泄了气，因为凝出体表意味着耗散在天地之间。
然而我还没停下剑来，“咦”了一声，因为我发现，内力并不是简简单单地凝出体表，而是化作一团火焰凝聚在我的体表，随着内力的不断凝聚，火焰也越来越多，逐渐凝聚在我的全身。
随着火焰由淡白色变成淡红色，再变成赤红色，我体内原本充盈的内力忽然急剧收缩，由无形的内力逐渐变成有形的气劲。原本充盈到爆的内力发生质变，转换成稀少却浓缩的气劲，虽然量少了，但其实质却增加了，原本只能用三四次的玄金指如今却能使用十余次。
我停下剑来，晃了晃筋骨，不仅愣了愣神，这么轻而易举，就突破了？不说好的每一次境界突破都是一次质变，难度极大，不仅声势浩大，还要经过长时间的折磨与坚持。而我，就这么轻轻松松，水到渠成就突破了。
我掐了掐大腿，控制着我全身气劲的收发，确信我是真的突破了六品玄灵境，气劲凝体。到了这个境界，标志着我不再是一个凡人、或者说武林高手之类的，完成了剑道启蒙，起码也算是一个半仙了吧。
不过这也给我一点启发，原来境界圆满之后并不是非得直接突破，其实可以再沉淀一下，超越境界极限的极限，到最后甚至可以水满则溢，水到渠成地突破。这与直接突破其实也是殊途同归。
当然了，我这么水满则溢法突破还是与直接突破不同的，内力在溢出的过程中充盈了我的全身，顺便淬炼了我的肉身。所以我现在感觉我的身体强度经过一个巨大的强化，这是普通的突破至六品玄灵境所不能带来。
不过我的这种突破方法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因为我之所以能够在圆满之后还能再吸纳内力，是因为我是通过练剑这种“野鸡”修炼方法。而正常的打坐方式到达圆满之后，这时候想要再吸纳内力，难上加难。
总之，我想过自己突破到六品玄灵境，在隐玄剑城时想过，在被李敬文、渠丰他们控制的时候想过，在仗剑充军的那一刻也想过，但我越修炼，就越能认清事实，越知道想要突破还有一段距离。但没想过，就在这一个晚上，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突破了。
我收起了剑，此时已至夜深，不知不觉，演武场人都走光了，也是该回去了。
但问题来了，我怎么回我的兵帐？来的时候是到处问人，过了这么久，早辨不清东南西北了，回去的路上却寂寥无人，总不好闯进别人营帐里去问吧。
我挠了挠头，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光芒，不禁走了过去，却是一个人，二十岁左右，也是普通士兵着装，闭目盘腿而坐，双手捏动剑诀，身周有数道剑气在盘旋，全身气劲忽明忽暗。
我一眼就看出他在突破，还在紧要关头，倒不急着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顺便为他护法。
忽然，只见他身上光芒愈盛，剑气旋动越来越快，手上剑诀也越捏越快，忽然喝的一声，全身震出一股气浪，手一抬，身周剑气四散迸溅，击在地上，扬起漫天烟尘。
他睁开了眼睛，满脸喜色。
我道：“突破了？”
他愣了一下，道：“突破了。”
我耸了耸肩，道：“我在这里一不留神修炼晚了，忘记了回去的路，见你在突破，顺便帮你护法。”
他起身，道：“多谢这位兄弟了，我虽然没在这待多久，但好歹路还是认识的，不知兄弟在哪个团，那个营？”
我道：“我在第四仗剑队，第十一营。”
他道：“巧了，我也在第四仗剑队，第十一营，不过，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我忽然情绪莫名有些低落道：“我叫莫心，是今天新来的。”有时候我经常在想，我堂堂一位追赐同王族子弟，曾经跟我同一个阶级、或者比我低一等的年轻子弟现在在隐玄剑城前途无量，饱受赞誉，只有我沦落到这里，与这些“低等人”为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迎着洒洒的月光，他也有些低落，道：“又是新来的吗？”随即道：“我叫赵羽，其实也没比你来多久，跟我回营帐吧。”
我跟着赵羽，穿过空荡的演武场，穿过一道道营帐，我一口打破了寂静：“你刚突破，不知突破的是几品？”
赵羽笑了笑，颇有些轻快，道：“我刚突破五品玄灵境，现在是四品玄灵境，在仗剑队也算偏上的修为。”
我问道：“演武场都是修炼剑招武技的地方，一向嘈杂，没想到你居然选择在这里突破。”
赵羽道：“这也是巧合，我本来在五品玄灵境圆满就待了一段时间，屡次突破未果，本来熄了短时间突破的心思。没想到今日在这演武场练剑，偶然感觉到演武场灵气浓度猛然大增，心血来潮，便尝试着突破，没想到这一下还真突破成功了。”
我奇道：“还有灵气浓度大增这种说法？”
赵羽道：“那当然，天地灵气虽然充斥世间，但就跟人与人一样，不可能处处相同，有一些特殊稀有的聚灵阵，因势导利，能够提高天地灵气浓度也是有的。虽然我们这荒郊野外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但天地灵气飘忽不定，不可捉摸，有时也会在特殊的地方产生灵力风暴，虽然极度稀少，且瞬间幻灭，转瞬即逝，但若是抓住了，还是有不错作用的。你看现在那股浓郁的灵气就没有了。”
聚灵阵，这种东西我还是知道的，比如玄金王府，府内和府外，哪怕一步之遥，灵力浓度就是不一样，只不过我早已经习惯了，所以不太在意。
等等，突然爆发的灵气，现在却没有了，莫非，这股强大的灵气不仅可以使我的灵力速度以十倍提升，还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周围的灵力环境。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我倒是亦喜亦忧，喜的是对自己又发现了一个隐藏功能而自豪，忧的是，如果我的这种飞速修炼能造成这么大的动静，虽说练武技剑招的人一般很少会去感知周围的灵力浓度，但总有一天会被发现，这么一来我的修炼很不方便。
走过一个营帐前，赵羽道：“到了。”
路过了许多兵帐，虽说军营中要求肃静，但路过时总能听到里面传出的说话、吐槽与嬉笑声。这一片都是仗剑队的兵帐，按照李敬文的说法，能被抓过来做仗剑队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是正规编制，许多是江湖豪霸、亡命之徒，不是什么好鸟，同样也是粗鄙之徒。但我倒没有那么反感，至少对于这些“违反军纪”夜间说话的行为没什么反感，至少，不像那些高层人士一样，富有心机、死气沉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