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秋高气爽,适合出游,原是若芬尚在的话,民间中秋灯会上,她们就可以一起赏灯、猜灯谜、放河灯,看烟火……那些若芬与她说过的奢望,在顷刻间也都化作泡影。那是行云第一次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怜悯,更看不到丝毫犹豫。任凭那几个混蛋如何在若芬棺前跪地求饶,她都没有一刻的心软……
“求姑娘饶恕我们,我们才来,不懂规矩,还望姑娘给一次机会。我们也是可怜之人啊,求姑娘饶恕我们这一会吧,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慕朝夕这才意识到,要想在这场权利的游戏中独善其身,大约自始自终得是无情又无心的。慕朝夕瞧着他们露出一抹浅笑,这笑大致是风自三月来,姹紫嫣红也次第盛开在她眼底,又氤氲起冬末严寒的倔强,一种黯然中带出绝望的美感,退了原先周身单纯的生动灵气,寒冷却又美得让人心颤。这大抵是对这个朝堂绝望了的笑容,透过她仍清澈透亮的眼睛,行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打心眼儿里心疼她,年纪轻轻就要背负这些苦楚与绝望。
“无论我放不放过你们,你们这一生都不会好了。”最后一个音落在行云耳朵里,委实心颤。“灵堂边上就是间暗室,你们且去陪她吧。这几日在心中为她诵经念佛,十日后,若芬出殡,你们便随她一起罢。”
慕朝夕终是没有放出暗箭,将那几人万箭穿心,而是将他们关进了一间狭小黑暗的暗室,里边空无一物,且墙壁光滑无物,坚硬如铁,但凡被关进去没有人能逃得出来。十日不吃不喝,只有活活饿死的份儿。最后,再一把火合着化尸油一块儿,他们一时间就都尸骨无存了。
“姑娘,十里坡出事了,宛晴姑娘今日带人去寻老爷夫人的消息,怕是还在十里坡还未回来。”从城西回来的家丁回府找不到宛晴,只得记得宛晴说过的,有事情就找到舞乐坊来。
肖衡闻言主动说道:“我与姑娘一同前去,看个究竟,也好保护姑娘。”
好在,这些日子,慕朝夕也穿惯了男装,日日都以男子打扮出行,这一来一去倒是方便了许多。
待他们到达十里坡时,又是一番烧杀抢夺,乱的不像样子。慕朝夕远远就看着贺湘带着自家的弟弟妹妹跑了出来。贺湘不愧是练家子,虽说此时一身灰头土脸的,但起码是救了家里人出来。贺湘见了慕朝夕赶忙叫道:“公子,是你。”
只见,贺湘的弟弟妹妹一直哭个不停,任凭贺湘怎么哄都没有用,行云听了有些生厌,站在两个孩子面前,疾言厉色道:“够了,都不要哭了,现在送你们回家。”说完,还伸手给两个孩子擦了擦眼泪。
两个孩子被这么一惊吓,都忘了哭喊和落泪,乖乖地让慕朝夕带来的家丁牵着了。
“公子。”贺湘不知此举何意,有些戒备的唤慕朝夕道。
“贺湘,我让人先把你弟弟妹妹接到家里去,这里烧成这样,怕是住不成人了,你留下帮我找人,随后与我回府就是。”
此时,从贺湘身后跟来几个蒙面人,蒙面人一个二个都身材壮硕,手上都提着刀,那纹身赫然立于手臂,慕朝夕想起裴煜曾与她说起过,看来是恶意要挑起纷争了。慕朝夕故意将腰间的腰牌露出,为首之人随即认出了腰牌。
“几位若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就不要多事。我们今日只屠村,不伤及其他。”为首之人与慕朝夕说道。
“一会儿官兵来了,你们还跑的掉么?”
“呵,那有什么,你别废话了,把他们几个交出来,你们就可以平安离开。”
慕朝夕微微收了眉眼,冷凝道:“如今这靳阳城还由不得你做主,你既已屠了村,现在我就要带我的人走。”
“官兵来了,撤。”几人一听,跟随众人迅速撤离,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待楚彰赶到时,整个村子已被大火尽数吞噬……
火被熄灭后,慕朝夕赶忙进入存在试图找到宛晴的下落,但直觉告诉她,宛晴并不在这儿,宛晴在府里那么多年,断不会不知他们家在十里坡绝不会有亲戚及熟人,大抵是有人刻意传话给家丁,引她来十里坡,只是她方才思绪混乱,才没多想。
果不其然,找了一圈后,只在后山处找到了一个幸存的小姑娘,慕朝夕大致认得小姑娘那双眼睛,是那日在集市上遇到的卖核桃的小贩家的女儿。见小姑娘身着单薄,慕朝夕赶忙脱了披风给她披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子眼中并没有透露出多少害怕,却显得十分木讷。
就在慕朝夕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之际,她突然伸手拉住慕朝夕的衣角,小姑娘显然也是认出了她,双眼满含氲气楚楚可怜道:“恩人,救我,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人了,求恩人救救我,我叫阮儿,已经十四岁了,恩人救了我,我可以做工报答恩人,什么脏活累活我都不怕,都可以做,求求你,带我走。”
慕朝夕终是不忍心,将她带了回去。
十里坡被屠之前,慕朝夕还特地去找孟九承讨了那匹大宛良驹白银过来。孟九承自知心虚,躲着不见,只交代了仆人说慕朝夕要什么便给什么,并让仆人转达她,他那日只是喝多了,起了浑劲,这才酿成祸事……
十里坡被屠之后,康靖皇上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大肆操办着中秋宴,那日也是他最疼爱的长公主慕千婳的生辰。中秋宴会定在望月楼,康靖皇上还欲去围场围猎。
当日,用来赏月的地方是四四方方的精美楼阁,朱檐之下,每隔二十步左右就挂了一个精巧的宫灯,宫灯的样式多不胜数,一看望去,似繁星璀璨,院落的中央搭了一个台子,正对着皇上和皇后的位置,各级嫔妃及亲贵大臣则按照品级坐落于两侧,各自散开。宫女们也身着粉红色衣衫,手中端着一盘盘佳肴,有条不紊地依次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