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检查结果与之前没什么不同，迟暮握着分析单，白纸黑字一个个刺进他的眼睛。小姑娘坐在休息区，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迟暮过去拍拍林晚的肩，示意她该回家了。林晚的眼睛闪了闪，起身跟在迟暮身后。
一路上，迟暮一心开车，两个人一直沉默着。秋意已经浓烈，一路上不时有落叶飘落。
林晚靠在副驾驶座位上，歪了歪头，观察者身边的男人。迟暮脸上表情严肃，紧抿的双唇，紧绷着的下颌线，让林晚小小的吸了口气。
是她拖累了他吧，一定是吧？他一直这么照顾自己，自己还拖着这副病态的身体。他是不是厌恶自己了？
林晚看了看被扔在车前台的分析报告，纸张的边缘处已经被迟暮捏的不成样子。
林晚伸手，想拿过来，被男人斥一声，“别动。”迟暮将报告拿起顺手扔在后车座上。他不想再让林晚受刺激了。
林晚缩回手，双手搭在膝盖上。手指不停的绕来绕去，小脑袋埋得低低的。
迟暮在路边停了车，转头见小姑娘这副样子，心疼的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小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了。
“别理它了，好不好？”迟暮的手从发顶顺着林晚的发丝滑倒耳朵，蹭了蹭小姑娘的耳廓。
见林晚没什么反应，迟暮又捏了捏小姑娘的小耳朵
“不是你的错，知道吗？”
林晚眨了眨眼，豆大的泪珠落下，滴在小姑娘的手背上。
迟暮抚去泪珠，捏了捏小姑娘的手，心底一片柔软。又柔柔的喊了她一声，“晚晚，和我说句话。”
小姑娘歪过头，泪水在眼眶里聚集，断断续续的说出一句，“我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林晚抽抽搭搭，字不成句。
迟暮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凑的小姑娘近了些，拿出随身带的纸巾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柔声道：“是因为那些不好的事才让晚晚生病了，那才是让我不开心的。知道吗？”迟暮望着小姑娘的眼睛，大手一下一下的顺着小姑娘的发丝，等待着小姑娘的回答。
林晚突然觉得被他这么盯着，又凑的这么近，有点不好意思了，就将小脸转过去，吸了吸鼻子，轻轻点了点头。
迟暮轻笑一声，坐直，又忍不住回去摸摸小姑娘的头，然后才收回在林晚身上的手和视线，驱车回家。
林晚渐渐觉得，自己对身边这个男人的感情，或者说对他的依赖性，越来越强了。
生病以后，她不愿意与人交流，不愿提起自己的病，可身边这个男人，总让她觉得安心，好像可以把什么都丢给他。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偏执的觉得他不开心肯定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是自己没用。
想每天都见到他，睡前听他对自己说“晚安”。
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时，依然可以感受到他在自己身边，听他说“没关系”“别怕”“有我在”。
他会在半夜来到林晚的床前，看她是不是又做噩梦睡不着，在偷偷的哭。
他也会限制安眠药的量，在她每个失眠的漫漫长夜里，会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睡前故事书，坐在床头，轻声讲给她听，就算并没有什么效果，林晚还是会装作困了的样子打个哈欠，缩进被子里，慢慢闭上眼睛，装作要睡着的样子。他总是不放心，还要在床前坐一会儿，等到小姑娘真的没什么动静了，才轻轻的说了一句“晚安”，才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
这样的夜晚，让林晚少了之前的恐惧与无助，床头的小灯也会一直亮着，暖暖的光，那是他特意买的长明灯，怕林晚半夜惊醒，房间一片漆黑会害怕。
他是不是只把我当小孩，带着同情与怜悯？林晚靠着墙边坐着，歪着脑袋想。想着迟暮对她的好，林晚的嘴角渐渐染上笑意。
小姑娘淡淡的笑被端药进来的男人捕捉。
“好了，别坐地上了，小心着凉。”迟暮将药放下，正欲拉起她。林晚突然抬起双脚，迟暮扫了一眼。
“还不傻，知道地上凉要垫着地毯。”
见林晚没有要起的意思，迟暮也就顺着她了，将分好的药递给她。
林晚嗓子眼细，每次吃药都要分好多次，一个一个来。迟暮只能在一边陪着她一点一点吃完，不管怎么样，能吃下去就是好的。
迟暮顺势在林晚身边坐下，被她拉住衣袖。
“怎么了？”迟暮看着她，嘴巴鼓鼓的，口里的药还没咽下去。
林晚指着一边，让迟暮把床边的圆地毯拿过来垫着。
迟暮笑了笑，“没事，我皮厚。”
林晚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给迟暮留出地方，拉了拉迟暮的袖子。
男人笑了笑，“我们晚晚知道心疼人了。”
听着迟暮暧昧的语气，林晚不禁红了红脸。
吃了药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双眼放空，盯着脚下的地板。
每次吃完药，一段时间内林晚都是这个状态，“晚晚。”迟暮轻声喊了一声，小姑娘歪了歪头。
见小姑娘有反应，迟暮一喜，平常都是不理人的，即使听得见他的话，也不给一点反应。
“一会儿自己回床上睡觉了。”迟暮看着林晚的眼睛，眼神依旧暗淡。
林晚没回答，只是把头扭了回去。
迟暮是开心的，她已经在好转了，虽然过程漫长，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最近出现情绪崩溃的次数也比之前少了。只要局里没有紧急任务，迟暮一般都会在家陪着她。
反正还有一年就退伍了，能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也没有多少了。
听张阿姨说，只有他在家的时候，林晚才会走出卧室，跟着他去外面走走。
至于自己对林晚的感情，母胎单身二十七年的迟大队长有些捉摸不透。最开始确实是看小姑娘可怜，没了父母，没了家，身心备受折磨，才把人带回来照顾着。
那个时候完全当林晚是个小妹妹，况且林晚和迟姝的年龄也相差不大。
当看到林晚缩在墙角哭到抽搐，细嫩的手臂上又多了几条鲜红的划痕时，自己能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
她才十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却要受这么多罪。迟暮看着林晚瘦小的身子，只想搂进怀里，紧紧抱着。
不管是什么感情，顺其自然吧，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照顾小姑娘了，哪有半路把人家丢下的道理。
就算最后真的对小姑娘动了心，当了畜生，要是人家不愿意跟着自己这个老男人，还得放人家走不是？
现在只要林晚能好转，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以后路长着呢，再不行就把她连哄带骗拐回来，不就大了个八九岁，也没有很大吧？
半夜，迟暮坐在床前，看着熟睡的林晚，轻声道了句：“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