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星的长途火车,几千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这条贯穿苍蓝大陆南北走向的铁轨,自长满火红色枫树的北海之滨,穿过罗德尼大峡谷,库索平原就到了苍蓝城。向南,则在大概五千公里左右的地方,延伸到了这段铁路的海拔最高点,也就是苍雪高原。苍雪高原是苍蓝大陆上面的最高点,虽然海拔高,但也是非常平坦的。常年积雪的大高原上,也会有像那个无名小村一样,因为地热,而可以耕种的地方,那些地方便形成了人类的聚居地。
至今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当初设计者会选择让铁路来到那么高的地方,而不是走相对平顺的丘陵地带,不过至少这段常年冰天雪地的路段能够让这段旅途中的旅客,随着海拔的升高,感受到一年四季,春夏秋冬。
现在,坐火车的人已经很少了,就算是工薪阶层也会选择坐飞机。飞机不仅速度快、便宜、更加安全,而且几乎每个中型大型城市都有机场。火车慢慢的,变成了富有闲情逸致的旅行者,才会选择的交通工具。
除非你要去的城市,当天飞机票卖完了。
火车吱嘎吱嘎,慢悠悠地停了下来,既让站内的铁轨产生了不小的形变,也给这个高原小站带来了生气。虽然说住在高原上的人不少,但是大家通常出行的时候,都会选择临近的蓝岭机场。
方黎拖着他小小的行李箱,下了火车,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远远地天际,挂着一轮深红色的夕阳,落日余晖洒在雪地上,留恋着,不忍退去。高原很冷,不过显然冰系灵师方黎是不怕冷的,早上的意外,丝毫没有影响到方黎的心情,反倒能够让他沉静下来,欣赏一路上唯美的景致。或许这就是天赋吧,那座冰雕里,塔塔甚至还挂着得意而猥琐的笑容,咧开的嘴角微微上扬。方黎的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原来杀人的感觉是这么好。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这辈子注定要杀很多人。
方黎知道,他肯定不是单独作案,不过他对那个计程车司机的同伴没有兴趣,也无意回去找艾丽的麻烦。虽然克里死了,再也不用担心,父亲和弟弟的安危了,但是方黎还是不想白白在这里浪费一天,尤其是在一座对他并不友好的城市。方黎最后开着计程车,去商场买了一部手机和一张电话卡,这是给父亲买的,随后就找了个有临近公交站台的僻静地方,把车丢那了。以苍蓝星的治安水平,警察是不可能查到自己头上的,如果那些劫匪不开眼,想要来找自己麻烦,那就随时奉陪。
之前,父亲忌惮虚灵会强大的追踪能力,连手机这样的电子产品都不敢用,现在好了,危险看起来算是解除了(或许爸爸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要是没有手机的话,生活会很不方便的。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商讨未来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方黎希望爸爸能够带着弟弟去天启书院生活。自己的爸爸好歹也是曾经的三阶上品灵师,在望京过个小康生活肯定是没问题的。
只是可惜妈妈没有熬到这一天。方黎戴在脖子上的银质项链冰冰凉的,就跟她常年冰凉的手一样,刺得方黎的肌肤很疼。自打一家人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开始,母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虽然她也是个冰系灵师,但是常年待在家族秘境中,嫁给爸爸以后,她就没有专心灵修了。
三年多前,方黎十二岁的时候,一家人在一个小小的废弃资源星上,有了一个暂时的安居的家。虽然那个时候,身边的族人虽然一个个因为克里的诅咒,和大大小小的战斗而倒下了,但是他们三口之家能够在这乱世中,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小庆幸,还是相当珍贵的。父母甚至还焕发了第二春,于是就有了自己的弟弟,只不过后来……
火车站跟高原集市很近,占地大概一个平方公里的集市,马上就要关门了,叫卖声也稀稀落落的,吸引着晚到的顾客。集市的门口,停着装置着雪胎的计程车和大巴车,就跟一年前一模一样。而高原集市到那座有着巨大水车的神秘村落,大概只有不到十公里,所以虽然没有班车,但是对于灵师体质的他方黎来说,绰绰有余。
就这样半个小时以后,方黎面前只剩下一个小山岭,翻过它,就到了。或许是因为刚下了雪吧,这一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脚印,而这条山路,软绵绵的
方黎启灵之后,感知力就比以前强了很多,不过此时的他,却有点疑惑,脑海中设想的生气和烟火气并没有来到,难道我认路认错了?不,不可能的,这条到高原集市的唯一的道路,自己死都不可能忘。他的心中,出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放下行李,奋力冲到山岭的顶部,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心如死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大平原,现在太阳已经下山了,但是白色的平原还是能够把那仅有的一点点星光,反射到方黎的眼睛里。星光的颜色绚丽,而整片雪坡上也呈现出了一种非常奇幻的感觉,如果过路的旅人经过的话,肯定会停下脚步,生火,温酒,浮一大白。可是这些光线,就像是一把把匕首,插在了方黎的心上。
村子没了。
方黎第一时间冷静了下来,走到一个背风处,掏出手机,开始查询过去一年里苍雪高原发生的事情,而置顶的一条,就是高原集市旁边的水车村,在两个月前,遭遇了一场大雪崩。村民至今下落不明,或全部葬身于雪海之中。雪崩的原因目前还没有查明,初步判定,是地质变化外加上气候变暖导致地下三十米处大冰层断裂,上面的冰层滑落,酿成了悲剧。本来地热处,地质结构就比较复杂,这种悲剧不算罕见也绝不常见。大自然的力量是伟岸的,就算是灵师也很难探测到冰面下方几十米的情况,可大自然又是稳定的,在成千上万年的地质变化中都没有被覆盖的地热出口,出事的几率太低了。
不可能,方黎的第一反应就是绝无可能。以父亲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和谨慎的态度,他是绝对不会在一个有这种雪崩风险的地方,设置避难屋的。如果真是自然灾害的话,以父亲的能力,逃出去应该不难,可他现在到底在哪呢?方黎的心头,涌上了复杂的情绪,恨?那个制造雪崩的人?悔?自己没有早两个月来?还是,这么多年来的亡命生涯产生的麻木和怠惰。他的眼睛充血的厉害,少年人的情绪就像是一锅正在沸煮的肉汤,泡沫从锅盖的缝隙间溢出来的时候,就会被厨师把下面的火调小,往复间,这锅汤就煮好了。冷却了放在一边,过了几个钟头甚至几天没人管它,这碗肉汤就臭了。
……
苍蓝城下了多日的雨似乎停了,随着太阳的出现,路上的积水也消失了,只不过留下了很多腐臭的味道。这些味道是不会给人负面影响的,就像是你从耳朵里挖出来的耳屎,或者牙缝间抠出来的牙垢。它们越多,越黄,越臭,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随着它们被清理,而愈发的轻松自在。
艾丽这两天有些魂不守舍的,或许是因为两天前那个决定?她真的能面对自己的良心吗?她知道,自己以前的姘头现在是做什么的,也知道为什么他正在大肆悬赏外来灵师的信息。不过这时候,她就会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小亮他们也就是图个财,不会对那个冰山一样的男孩怎么样的。
今天自打起床起,自己的左眼皮子就一直跳,或许是因为这两天睡眠不足吧。今天应该会谁的好很多,因为外面的天终于放晴了,晴的就像是自己还在少女时代,坐在操场边,和一帮闺蜜一边说笑,一边看着男孩子阳光下挥洒汗水的可爱样子,那时候的天空。
门外引擎轰鸣的声音,打碎了雨后的宁静,两个黑衣人冲了进来,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一把抓住艾丽的手腕,往门外拖去。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啊!”艾丽大叫道,旅店大堂有两个正在喝茶的男旅客,此时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目送艾丽被拖出去。
“艾丽,是我。威哥他有点问题想要问你。”用力拽着手腕的男人道。
“小亮?”眼前的正是他以前的骈头,现在灵师大人的狗腿子,小亮。那么走在前面的就是灵师?灵师在苍蓝城是地位非常高的大人物,可为什么这位大人看起来这么恶心呢?
艾丽被硬生生地拖到了一辆七座的吉普车的里面,这辆车的空间很大,但是坚固的像是一座囚牢。小亮熟练地拉开另一边的车门,那位灵师大人就坐在艾丽的旁边,小亮坐上驾驶座,点起了火。
“大人,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艾丽披头散发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起来非常的可怜。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把我们所有人害惨了。今天带你出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你下辈子能够有点眼力吧,不要乱提供情报,害得我们得罪二阶灵师。”小亮愤愤道,后排的灵师还是不说话。
艾丽想到那个男孩,想到了那天漫天的冰凌,眼睛亮了一下,看来自己再也不用担心那个好看的男孩子受到伤害了。却又黯淡了下去,原来那个男孩不仅仅是灵师,而且还是连身边的这个灵师大人都要仰望的存在,身边的这两个人担心男孩过来寻仇,于是要杀自己灭口。
艾丽认命了,这么一个转折而富有戏剧性的一段情节之后,自己最后还是自作自受,自在了贪婪上面。放任自己倒在车座上,车窗外的房子已经越来越矮,说明吉普车离城市中心越来越远,也说明自己跟死亡越来越近了。自己的这一生,就这样吧。藏宝阁的灵师饶有兴致地看着艾丽任命地瘫倒在车座上,看的出来这个女人当年也是个美女。
“再看一眼这座城市吧。”艾丽想着,转身向后车窗望去,吉普车的后备箱和座位是共享一个空间的,于是艾丽就看到了一个,有着冰山那样冷漠脸庞的男孩,盘坐在车座后面。
男孩和艾丽对视一眼,身上的冰凌浮现了出来,整个车舱内的温度突然下降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温度,然后随着一声轻响,艾丽眼前的一切都被洁白的雪花覆盖了。
“其实这样死去,也挺好的。”艾丽心想。
……
艾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山坡上,身旁还有一辆,看起来已经报废了的黄色计程车,车头直直地撞在了树干上面,凹进去的引擎盖上堆积着树叶和还未蒸发掉的雨水。她站了起来,山坡下方不远处是一个公交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