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
人若倒霉水塞牙。
这话一点儿没错,中护军陈超对此就深有体会。
因为王修武的缘故,“三尉逼宫”的事儿处理的那叫一个敞亮,不仅了了一大心病,更是让他在护军都尉梁大人那里讨了个嘉奖。
不愧是护军都尉大人啊,出手就是阔绰,一百两雪花银,差点没让他当场流出口水来。
要说他陈超好歹也是个中护军,区区一百两白银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大钱才是,可事实就是如此,谁让家中住着一只母老虎呢?在军中,他陈超跺跺脚,禁军上下怎么着也得颤他三颤,可在家中,他陈超要是敢说话声音大那么一丢丢,少说也得在卧室门外跪他个个把时辰。
这大秦的汉子就这么耙耳朵?那倒不是,可就算换成别人处在陈超这个位置,那也不得不低头,为甚?要你娶了当朝太尉的亲孙女,估摸着还不如陈超呢!
所以,平日里出门买个早点都得报备的陈超一见到这么一大堆银子,免不了就动起了歪心思。其实这心思也歪不到哪儿去,就是去那潇湘馆寻寻花问问柳而已。
男人嘛!清一色花枝招展的细嫩小娘皮在你面前晃来晃去,饶是那些个不谙世事的雏儿都受不了,更何况陈超这种隐约有些中年危机的大官儿。
可你说巧不巧,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家里颐指气使的“老佛爷”今儿个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带着丫鬟出来透透气,到街上走走。
然后夫妻二人就在潇湘馆门口来了个不期而遇,然后我们这位堂堂中护军大人就在邻里街坊的指指点点下被母老虎给揪着耳朵回了府。
既然回了府,那免不了就是一顿黄瓜炖肉外加搓衣板伺候。陈超这些年腿脚不利索的毛病说不准就是如此落下的,毕竟年轻的时候一套弹腿那也是在军中出了名的,要不然也不会得到太尉孙女的青睐不是。
“嘿嘿,夫人,误会,误会。”
月上枝头,陈超终于开了口,同平日不同,这次他竟然破例跪在了屋内,中堂下,杨夫人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杯慢慢品了一口,正眼也没瞧一眼底下那位不知上进的夫君。
“什么误会!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不成?”
说话的是站在杨夫人身后的丫鬟,乖乖,要说一个丫鬟无论如何也不敢这样跟东家说话才是,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谁让这位丫鬟从小就跟在杨夫人身边呢,二人情同姐妹,意比金坚,正因如此,在这家中,还就能不给主人的面子了。
“真是误会,真是误会……”
陈超心里纵使有一百个不情愿,可脸上却不能露出半点儿不悦。
“今儿个从都尉大人那里出来,刚巧就路过了潇湘馆,刚好就……”
“好一个刚好就,要不是刚好就被夫人给碰上了,你是不是还要刚好就进去找那些个小贱人滚一发床单啊!”
别看这丫鬟人长得那叫一个水灵,这嘴巴却是当真厉害得紧,陈超一脸讪笑地瞧着她,只能在心里将她给蹂躏个遍。
“我……”
陈超暗中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只见杨夫人将手中的雕花白玉杯朝桌子上一搁,眼睛一闭一睁,竟是要落下泪来。
这还了得?
陈超见状,差点从地上跳将起来,要知道,每次但凡这位夫人落了泪,那自己免不了要去太尉府挨顿板子,皮肉之苦还在其次,一大老爷们还是堂堂中护军这面子往哪里搁?
这些年自己背着“妻管严”的日子有多难熬还真没人体会得到。
“你看看,你看看,我苦命的小姐呦!”
那丫鬟伸出玉指,凭空点了点陈超,鼻子一酸,竟然跟着哭了起来。
这叫他娘的什么事儿!
正当陈超左右为难的时候,管家老徐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
“反了反了,没看到这儿正忙着嘛!”
说不了前面那两位,你一个管家我还说不了吗?
只见陈超扭过头,眼中的怒火呼之欲出。
“夫人、老爷,客人到了!”
“客人,什么客人,让他给我滚蛋!”
添得什么乱!
“不是,老爷……”
管家老徐刚要解释,突然一声怒吼自门外响起,两道人影破门而入。
屋内四人都被这阵仗给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看去,呵,原来是二皇子王修武到了。
……
青云小筑青云轩。
王沐和朱有容面对面地坐在下首,大眼瞪着小眼。
门外,周子善和安海正在交流着什么,目光不时地扫向王沐这边,弄的王沐浑身不自在。
“沐哥?”
对面的朱有容朝王沐使了个眼神小声招呼道。
“有屁快放!”
王沐现在的心情那叫一个不爽,耳朵被周子善揪了一路,到现在还红得像是刚烤过似的呢。
“待会儿要是那老太监追究起来,您可得保护我!”
朱有容的声音本来就小,说到“老太监”三个字的时候更是几不可闻。
任凭朱有容再怎么使眼色,王沐就是半点回应都不给,好嘛,你小子倒是有我靠着,我他娘的找谁说理去。想着,王沐干脆将脸别向一旁,不再搭理自己对面的那个胖子。
又过了一会儿,周子善和安海那边的交谈似乎有了结果,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王沐这才看清楚那位从天而降外加揪着自己耳朵的主儿的长相。
一米八有余的个头,剑眉、星眼,皮肤黝黑,两鬓斑白如雪,头发却是漆黑如墨。
进了青云轩,周子善大喇喇地坐到了正位太师椅上,斜着背,二郎腿翘得那叫一个舒服。后脚进来的安海给他添了茶,走到王沐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从今儿个开始,我就是你的师傅了,虽然你这小子根骨差了点……”
“等会儿!”
王沐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周子善的话。
“谁批准你做我师傅的?”
“谁?”
周子善支着脸的左手轻轻敲打了几下,一脸玩味地看着王沐说道:
“二皇子殿下说的,怎么着,有意见?有意见你找他说理去?”
都说蛇打七寸,周子善一上来就拿准了王沐的七寸,好家伙,要他去找王修武说理,这不是羊如虎口,自寻死路吗?
想到这,王沐下意识地揉了揉还隐约看得见痕迹的左眼,暂时闭上了嘴。
周子善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从桌子上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
“额,天色也不早了,家里还等着我吃饭呢,我就先告辞了。”
见大家都不说话,坐在一旁的朱有容鼓了鼓勇气,站起身来,朝周子善和王沐各一拜,抬脚就朝门外走去。
他可不敢看安海的脸,毕竟那老太监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过太多阴影。
王沐看着小步子迈的飞快的朱有容,暗地里比了个中指。倒是安海出奇的沉默,安静地站在王沐身后像个隐形人。
可就在朱有容一只脚已经踏出青云轩的瞬间,只听背后飘来周子善懒洋洋的声音。
“猴急什么?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