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安宁宫,秦皇王至渊的步子较之平日显得急促了些。
一接到姜太后身体不适的消息,正在卧龙别院处理公文的他撇下手中的活儿,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
行至宫门口,大太监李莲忠朝着王至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饶是如此,镶金铁皮包裹的木门依旧发出了吱呦吱哟的摩擦声,在这夜里听上去,颇为刺耳。
“是渊儿到了吗?”
果不其然,宫内随即传来了姜太后的声音。
“回太后的话,陛下已经到了,就候在门外呢!”
李莲忠看了一眼王至渊,点了点头。
“那快让他进来吧,不然哟,说不准就见不着我这个讨人嫌的老婆子咯!”
“母后!”
王至渊闻声,哪还沉得住气,瞧了一眼李莲忠,大踏步地进了宫。
只见那张紫檀木雕鸾凤纹床榻上,姜太后躺在上面,脸色蜡黄,额头上还盖着一块浸湿的白布。
听到王至渊进来,姜太后颤抖着抬起手,一旁的宫女见状,急忙上前,将她给扶了起来。
“母后,您还是……”
王至渊见状,刚要上前侍奉,可姜太后摆了摆手,用那两只半眯着的眼睛看着他道:
“用不着,用不着,渊儿,来,坐下。”
姜太后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是,母后。”
这王至渊前脚刚坐下,后脚姜太后的咳嗽声就跟了过来。
“母后!”
别说是王至渊这个大秦出了名的孝子了,就是普通一正常人,见到自己的母亲如此这般哪有不揪心的道理?
“这人老了啊,不中用了啊!”
“怎么会呢,母后鹤发童颜,半点看不出岁月留痕,再说,要是没有母亲在背后坐镇,这大秦的江山儿臣还真不好说能做得稳当。”
“渊儿能有这份心,将来老婆子我哪天撒手归西了,也能瞑目了。”
姜太后的嘴角咧开一道口子,笑得颇为凄凉。
“母后,您再这样说儿臣可就生气了。”
王至渊抬起头,一脸的严肃。
“好好好,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要不怎么说我老婆子没了用呢,连个像样的话都说不利索。”
说着,姜太后的眼珠子一转,叹了口气。
“母后有什么话尽管开口就是,做儿臣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违了母命。”
“都像你这般乖巧那就好咯。”
姜太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老听人讲隔代亲隔代亲,我看啊,这话用在咱帝王家,一点儿都不准。”
“可是那几个小家伙惹母后您生气了,真是反了天了,等回去之后儿臣一定严加管教。”
“不是,不是。”
姜太后的脸色一黯。
“说实话,把思云那丫头嫁到后金蛮子那里我是真的舍不得,多好的丫头啊,这是在割我的肉呀!”
王至渊听到这,对今天姜太后的召见大致就有了数,那晚安宁宫的事儿他堂堂秦皇怎能不知,可现在他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姜太后没有停下的意思,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这身子是被那几个小家伙给气的,嗨,还真是小瞧了我老婆子的肚量,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跟几个小辈计较不是。”
“只是……”
姜太后说到这,抬起手抿了抿眼角。
“现如今大秦的外部环境渊儿你也是知道的,如果能够顺利的讨回小北关,那无异于为我大秦去了一大块心病。”
王至渊看着姜太后投来的目光,点了点头。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国家之道,先国后家,就算咱们帝王家,也得以国为重不是?”
姜太后说到这,又叹了一口气。
“可我老婆子拿不定主意啊,到底是妇人家,这优柔寡断的毛病就是改不了,你说是吧,渊儿?”
王至渊没有直接回答,只见他低下头,慢慢地将茶杯端起来品了一口。
“母后,儿臣这可就不高兴了,刚下的明前茶,母后您也不知道分给儿臣一些。”
说完,姜太后和王至渊你看着我,我瞧着你,笑了起来,安宁宫内,好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青云小筑门外。
在朱有容的据理力争下,终于争取到了回家住一晚的权力,理由也很充分,准备衣服被褥,为接下来的学习做准备。
因为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安海就没跟出来,至于他是否真的是有事处理或者说只是因为不想送朱有容而编造的借口,实在是没有深究的必要。
“沐哥!”
朱有容看着自远处驶来的牛车,转过身,朝王沐使了个眼色。
“有屁就放,怎么着,怕周师傅嫌臭啊!”
王沐伸出手,将凑到身旁的朱有容推开了老远。
“不是,沐哥,你过来,过来这边说。”
朱有容也是坚持,肚子一弹又凑了上来。
“搞什么飞机!”
王沐有些不耐烦了。
“沐哥,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啊,看上去貌似也不是很能打的样子!”
“我咋知道!”
王沐现在也是一肚子火呢,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便宜损友免费奉上不说,现在还来了个便宜怪人做师傅,唉,穿越不易啊!
“万一是个骗子呢?”
“骗子,不会吧,毕竟海公公那边……”
毕竟是有安海盖戳认证的,王沐还是比较放心的。
“那可不好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太监坏得很,忘了上次?”
“上次,拜托,你自己闹肚子还不憋屁你怪谁!”
“沐哥!”
朱有容的脸刷得一下变得通红。
“行了行了,快走吧,今晚早点休息,要是明儿一早来得晚了,别说周师傅了,我先给你来个六亲不认!”
王沐的话音刚落,只见那辆牛车稳稳地停在了青云小筑门口。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胖子走了下来,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不正是在小巷中李四碰到的那位吗?
“你爸爸?”
王沐看了一眼那中年胖子,又瞧了瞧朱有容,别说,还真像。
“你爸爸!”
朱有容的两片柳叶眉一皱,摆出一副干仗的架势。
“不是?”
“啊呸,他有我长得这么帅嘛!”
“咳咳,没有没有,快滚吧。”
王沐可不想跟朱有容拌嘴,毕竟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少爷,咱们走吧?”
中年胖子朝着王沐和周子善一拱手,冲朱有容喊道。
“那我沐哥我可走了,咱们……”
“明天不见不散!”
王沐说着,给了朱有容一个威胁的眼神,吓得对方赶紧上了车。
“平阳周子善,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做壁上观的周子善突然开口了,他盯着那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中年胖子,一副如有所思的表情。
“鄙人朱无寿,是朱家的管家。”
那朱无寿说完,也不给周子善再说话的机会,一拱手道:
“那么三皇子殿下,周先生,告辞!”
说完,他踉跄着爬上了车,在前面那头老黄牛的哀嚎声中,渐渐地驶进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