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脚步姗姗来迟，小北关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
今年是游龙担任小北关关都尉的第七个年头，上任那年临行前郡尉跟他说的话至今记忆犹新。
去小北关历练历练，积攒积攒军功，最多五年，就能调回来担任郡内了。
可自打收到最后一封信，已经有五年的时间同外界没有联系了，现在的小北关，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座孤岛，不同的是，外面游曳的不是海水，而是挥舞着后金马刀的所谓流寇。
游龙到底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闷蛋，以前还是五百主的时候就被评为雁南郡十大猛将，排名也不错，第六位。所以刚开始那两年，游龙压根没闲着，甚至有一次他都亲自出关，想要带领小北关的将士们杀出一条血路。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面对那些训练有素的后金骑兵，小北关这点儿兵力着实不够看，特别是在宽阔处，本来就因为补给不足而战斗力锐减的步卒们，在人强马壮的后金骑兵面前，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一来二去，正面突围的想法就从游龙的面前给剔除了，取而代之时派出小股部队，寄希望于能够有一支，不，哪怕一个人跑出去，将小北关的情况向郡内汇报，从而解了这小北关的困境。
但一晃五年过去了，派出的人也不少，只是能够回来的却一个都没有。小北关的守军也从原本的五个营锐减到了三个，曾经号称小北关战力第一的小北营更是全军覆没。
困兽之斗。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游龙的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听老人们讲，左眼跳灾，右眼跳财，所以，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异常糟糕。
这不今日，趁着天气不错，游龙登上了城墙，想要放松下心情。远处黄澄澄的野草中间零星地钻出几抹绿意，天空中不时还有几只大雁飞过，开春了，又一年。
“都尉大人！”
今天负责城墙守卫的是薛三贵，中北营五百主，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五百主了，这要是放在内地，那绝对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但放在这小北关，这种情况实在是太普遍了，小北关原本有五个营，除了在大前年突围之战中为了断后而全军覆没的小北营，根据战力高低，还有刀字营，中北营，箭字营和大北营。
这其中，除了刀子营和箭字营，剩下的两个营因为伤亡的原因干脆合成了一个营，许多年轻的将士被赶鸭子上架推上了重要位置。
“情况怎么样？”
“还算正常，只是……”
薛三贵虽然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看上去就算说是四十多都毫不违和，倒是那双眼睛还透露着稚嫩。
“只是什么？”
“只是早就过了时辰，可派出去的斥候连一个回来送信的都没有。”
“派人查探了没有？”
“派了，还没有回来。”
游龙的眉头紧锁，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要知道，小北关的斥候就算放到整个大秦，都是数一数二的，在战火中摸爬滚打习惯了的他们，无论是军事素养还是经验阅历都不是寻常斥候可以比拟的，这次竟然全部噤声，那……
“开门，快开门！”
远处，一匹骏马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弓箭手们闻声，将手中的弓弦拉得更紧了些，要知道，无论是斥候还是暗哨，马都是稀罕货。
“来着何人！”
薛三贵看了游龙一眼，朝着已经到了城墙下的骑马汉子吼道。
“后……后金，杀……杀上来了！”
那汉子说完，一头栽倒了马下，原来，他的背上还插着三把箭，其中一把更是几乎来了个透心凉。
“薛将军！”
“讲！”
“这个人，好像是俺同乡。”
薛三贵闻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说话的弓箭手。
“同乡？”
“是……他是咱小北关的斥候，隶属于刀子营。”
那名弓箭手说着，眼眶中早已噙满了泪花。
“这……”
薛三贵转头看向游龙。
“都尉，我们？”
游龙看了一眼城下已经没了气的斥候，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传令下去……”
可没等游龙说完，只见原本布置有暗哨的上空，黑色的狼烟，正在缓缓升起。
平阳内城卧龙别院。
雷虎自打进了门就没敢站起来，毕竟坐在他面前的就是大秦的九五之尊，秦皇王至渊。
“起来说话吧！”
王至渊和王修武交流了一阵子，这才将目光投向雷虎。
“谢陛下。”
“抬起头了说话就好。”
“谢陛下。”
雷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迎接他的是王至渊亲切的微笑。
“你来自小北关？”
“是，末将小北关刀字营五百主雷虎。”
“我知道。”
王至渊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
雷虎闻声，猛地一抬眼，这句辛苦他等了太久太久，不只是他，那些死去的兄弟哪一个不是一直在等，可是一困就是五年，五年呢！
“关内现在情况如何？”
“相当不好。”
“怎么个不好？”
“没人、没粮。陛下您有所不知，小北关的土地贫瘠，环境恶劣，根本不适合作物生长，所以，每次粮食快要耗尽的时候，我们都不得不与那群后金蛮子来一场恶战，拿人头换粮食。”
“拿人头换粮食……”
王至渊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陛下，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想方设法和内地取得联系，可是五年了，整整五年了，当真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啊！”
“杨法德！”
“奴才在。”
“赐座！”
王至渊说完，闭上了眼睛。
五年北关独支撑，马革裹尸无人问。
“依你之见，小北关是否还在我大秦的掌控之下？”
“陛下！”
雷虎犹豫了一下，坚定道：
“游都尉曾经说过，就算环境在恶劣，局势再险峻，只要我们小北关还有一兵一卒在，就不会让那些个后禁蛮子靠近半步！”
“父皇！”
一旁的王修武也坐不住了，起身朝着王至渊就是一拜。
“军情紧急，儿臣恳请父皇快些出兵，祛除外敌，收复小北关！”
站在门外的杨法德现在恨不得将耳朵割下来栓根线放进去才是，毕竟隔着门板听得不是很清楚。
“杨公公！”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差点把杨德法给吓得尿了裤子。
他猛地转过身，刚想发作，可等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刹那间软了下来。
“见过太尉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