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武的走,一如他的来,没有半点废话。
青云小筑门外,王沐,周子善,朱有容三人并肩而立。
“周先生……”
王沐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这种时候最叫人讨厌的不是打更不是骂,而是沉默。沉默代表着未知,而未知往往隐藏着恐惧。就如平静的海面,暗流涌动,不知何时就会将你吞噬。
“好玩儿吗?”
“……”
即使做了再多的心里建设,面对周子善这句没头没尾的提问,王沐也觉得无从回答。
“第几次了?还要我们帮你擦几次屁股?”
原来是这样,王沐咬了咬牙,垂下了脑袋。前世看网络小说,主角大多数都是孜然一人,一个人升级打怪,一个人浪迹天涯,或者,一个承受无限的孤独。
真是蠢材啊,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都不懂。王沐一直认为,都穿越成皇子了,那很多事儿就不需要自己去摆平了。惹了事儿也好,闯了祸也罢,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不是?
可……
“对不起,周先生。我错了。”
“错了?错在哪儿?”
“错在……错在不该惹事儿。”
王沐说完,后脑勺一凉,他抬起头,果然,周子善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
“知道男人与男孩的区别吗?”
“我……”
“只要是带把的,就没有不惹祸的,这是天性。可是男孩惹了祸会哭着鼻子找大人,男人惹了祸,会一肩扛之。”
周子善说着,瞥了一眼一旁的朱有容。
“你们两个,惹了天大的祸,那是你们的本事,可你们想想,有哪次是你们自己解决的?”
“我们……”
“是,你们没那个能力,那就不要惹祸啊,叫大人跟在屁股后面给你们擦屁股,算什么英雄?”
“没脑子,没本事,没胆量,没魄力,就你们俩,哼哼,平阳大傻和二傻,我看,一点儿都没错。”
周子善说完,一甩袖子,转身走开了,留下了面面相觑的王沐和朱有容,两个人的心里都在回味着周子善的话。
什么是男人?
长大了就是男人了?
错!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男人,都是王沐尚未达成的必修课。
以为嚣张跋扈就是男人了?
以为英雄救美就是男人了?
以为斗酒十千就是男人了?
以为打架斗殴就是男人了?
不对,不是。
什么是男人?
顶天立地,肩负责任,敢作敢当……
“沐哥?”
王沐没有说话,摇了摇头,拍了拍朱有容的肩膀。
……
大齐的小世子被揍。
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要是处理不好叫大齐那位大人物知道了,那洛水虽宽,终究挡不住铁与血。
东宫,王修文一边听着吴京观的汇报,一边修剪着面前的盆栽。
上好的平阳铁线花,别看名中带着花字,能养得铁线花的人屈指可数,就算是他王修文的这一株,也不过才刚刚开出一个花骨朵。
“吴先生,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种棘手的事情哪是那么好处的,吴京观也是眉头一皱,不敢张口。
“但说无妨,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不是什么大事儿?吴京观抬起头,望着这位太子殿下的背影,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殿下,那边人还在太医署呢,虽然没说什么,但看那意思是万不能轻易罢休的。”
“万不能?哼!”
王修文冷哼一声,身后的吴京观已经冷汗直流了。
“不过区区一个小世子,在大秦的地界上嚣张跋扈,然后我大秦的皇子给教训了,有什么万不能的?”
“可……可问题也就棘手在这里,要是换成别人,拉出来任他处置就好,大不了多陪些金银珠宝善后就是了。”
“这不有办法吗?”
“可,可问题是打人的是三皇子,我们总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
王修文打断了吴京观。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个区区皇子。”
“可是?”
“可是什么?哼,区区一个皇子,还是个小野种,有什么舍不得的?”
“但臣担心……”
听雨轩,一片寂静。
“担心父皇那边有什么反应?哼哼,京观啊京观,你也未免太小瞧父皇了,或者说,你也太看得起王沐那小子了。”
“臣无知了。”
“那小子活着,不过是父皇拿来同太后赌气的筹码罢了。既然是筹码,就没有丢不丢得的说法,顶多就是什么时候出手,什么时候不出手的问题。连思云公主都舍得,他一个小野种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太子殿下的意思?”
“哼,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王沐可不仅仅是太后和父皇博弈的筹码那么简单,对于我们来说,他也未尝不是筹码之一呢。”
这话说的吴京观那叫一个一头雾水,绕来绕去,如何处置这件事儿,或者说如何处置王沐,连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罢了,罢了。毕竟是筹码,现在打出还有些不值得。回头你去安排一下,叫烟雨城那边出点儿力气,小世子?哼,不过是光着屁股的娃娃罢了,挨了揍,吃了亏,一根糖蘸的事儿。”
“烟雨城?殿下,最近那儿也不太平啊,那位的女儿还不知如何处置呢?”
“不知?哼哼,京观啊,这人都到了烟雨城了,还有不知如何处置的道理?正好这次得照顾那小世子的脸面,顺便把事儿处理了就是了。”
“可行吗?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屁话!”
吴京观闻声,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一个女子罢了,哪有那么多事儿,还用着我操心?”
“臣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下去吧。”
“是。”
“哼!舍得舍不得?哪有那么难?”
等吴京观走后,王修文手中的剪刀轻轻一合。只见铁线花上那个花骨朵应声掉在了地上。
……
青云小筑门外。
安海看着脸挂胎记的少年,停下了步子。
“海公公,是周先生叫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