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了,窗外灯红酒绿的世界依旧繁华,虽无喧闹入耳,但白庼凡仍然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睁开眼,黑暗中他的视线逐渐清晰,而旁边的小床上已没了人影,被子有些乱,似乎是睡到一半就离开的。
白庼凡起身看了看手机,时间是凌晨两点。
他下床穿鞋,拿上房卡出了门。
偌大的城市,他不知道方洢檠会去哪,她说过,这个地方她也是第一次来,所以她必然不会去太远。
天台吗?白庼凡猜测着,一般人心情不好都会去很安静的地方吧。
“先生。”服务员走了过来:“您是在找和您同行的那位小姐吗?她一个小时前就出去了,好像往那边去了。”她边说边指了指闹市的方向。
“谢谢。”白庼凡礼貌地道谢,然后朝着她指的发向去了。
街上有点冷清,人已经少了很多,只有几家烧烤店还开着门。
他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进入了最热闹的市场,果然在一家小摊找到了方洢檠。
仔细一对比,那家小摊生意很一般,此时人已经散了不少,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连照顾生意的老板都懒洋洋地玩起了手机,坐在沙发上十分舒坦。
老板看到白庼凡走了过来,翻了翻眼皮,道:“只有烤鱼了。”
白庼凡摆了摆手,将两百块钱递给他:“不是来吃东西的。”
老板一听,精神又散了下来,接过钱后继续玩手机。
“你来干嘛?”方洢檠连眼睛都没抬。
“吹风。”白庼凡随便找了个理由。
方洢檠白了她一眼:“如果我在天台,你才应该这么说。”
“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但事实告诉我,你不是什么文艺少女。”白庼凡耸了耸肩,然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看到桌子上的两瓶啤酒,其中一瓶已经喝了一半,不禁眉头微皱:“你就不怕喝醉了回不去吗?”
方洢檠笑笑,脸颊因喝酒微微泛红:“你不是来了吗?”
白庼凡似是很满意这个回答,道:“那我现在来了,你就得跟我走了。”
“走?去哪?”方洢檠喝了一口杯子里浑黄的啤酒。
“回去睡觉。”
又是这句话。
“谁要和你回去睡觉?”方洢檠站起身走到老板那儿,刚想掏出钱,便听老板幽幽地来了一句:“小姑娘,你男朋友帮你付过了,你可以直接走了。”
方洢檠转头看他,但白庼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垂眸看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十几秒之后牵起了她的手往外走去。
方洢檠跟在他身后,声音轻轻地:“我不想回去睡觉。”
“没说要回去睡觉。”
“那去哪?”方洢檠愣了一下。
白庼凡眉毛一挑:“去做爱做的事情。”
“喂!”方洢檠脸色通红,脚步停了下来。
白庼凡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她,挑起她的下巴揶揄道:“害羞了?”
“才没有!”方洢檠别扭地撇开头:“只是觉得这个梗太老套了。”
“嗯,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说新鲜的情话咯?”白庼凡头微微右倾。
“真会撩啊你……”方洢檠喃喃,她的眼睛撇向远处闪着彩灯的高楼大厦,目光有些出神。白庼凡看着那样的眼神,内心兀地有些疼。
他没有说话,她也沉默着,看着苍茫的夜色目光有些迷离,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半晌,方洢檠才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在爱情里玩游戏吗?”
还没等白庼凡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很多人腻了,谈恋爱的时候就腻了,想要的都得到满足之后,就不想玩了。”
白庼凡问:“你这是在担忧吗?”
方洢檠点了点头:“总会有点的。”然后她转过头来直视他的眼睛:“你会吗?”
白庼凡摇了摇头:“我不是在玩。”说完后他直接走到路边的小树旁坐了下来,看着茫茫的夜色,缓缓说道:“初中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女生,那个时候我还不是什么年级第一,长得也普普通通的,我看周围的人都在谈恋爱,在朋友的怂恿下,就去和那个女生表白了。意料之中地,那个女生拒绝了。然后第二天她又来问我,说我是不是在玩?我当时以为她是因为这个才没有答应的,所以就摇头。但是她居然说如果我玩得起的话,她就和我在一起。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但是这场恋爱谈了和没谈没什么区别,她照样和别的男生聊得热火朝天,我也照旧和别的女生说说笑笑,我们彼此之间都没有说破,除了网络上的甜言蜜语,再也没有其他了。
之后有一天忽然有一个男的来找我,他就问我既然不喜欢那个女生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我就说这个你要去问她。然后他就很落寞很伤心,他说他很喜欢那个女孩,但是他怎么告白那个女孩都拒绝。当时我就在奇怪,从他的描述来看,那个女孩也是喜欢他的啊,而且她明知道自己和我是在玩恋爱游戏,却还是和我在一起。
后来我发现其实这只是更加进一步地说明那个女生很喜欢他而已,她太喜欢他了,但她只是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不想去伤害那个男的,然后能轻易脱身,这也恰巧说明了她很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后来我就和她分手了,我发现这样的恋爱既无聊又很恶心,可能我们还没有做什么恋爱该做的事情吧,但我从那一天开始觉得,为什么谈一场恋爱不认认真真地去谈呢?如果喜欢那就应该是认真的。就像你杀了一个人,不管是为谁杀,是为正义,还是为邪恶,也都是杀,都是犯法的,有的时候这种杀被人所崇拜,只是因为它披上了正义的薄纱。”
白庼凡讲完之后喝了一口手中的矿泉水,然后就没再继续了。
方洢檠见他沉默了,便道:“你是想说,其实我们所谓的英雄都是虚伪的吧?”
“真聪明,为什么你不是觉得我是在和你阐明我对你的衷心呢?”白庼凡问。
方洢檠道:“你有在阐明,但是后来你的观点偏了。你想到了李凌峰的话,因为他的仇恨是那么深沉,两万年前的英雄可能在被世人所瞻仰的时候,脚底下垫着无数所谓的邪门道术的尸体,但那也是人,可以正道的眼光看,他们就该死。就像奥特曼和怪兽,从来没人去怜悯一次又一次被杀的怪兽,而是去赞颂和讴歌勇敢的奥特曼,因为每个人都想做正义的小伙伴。”
白庼凡无奈地笑道:“你是有读心术吧。”
方洢檠摇了摇头:“不会的,最难读懂的就是人心了。”
“就像……应大爷吗?”
她愣了愣,继而笑道:“你铺垫了这么多,才开始正文,这样的作文是不合格的。”
“故事的高潮一般都在结尾。”
“可这不是小说,只是一篇议论文。”
“那也没关系,中心论点总能被找到的,只是时间问题。”
方洢檠沉默了,她不知道要不要去找这个中心论点,她也不想去解读这个含义。
白庼凡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事实和我们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方洢檠道:“可这一切都这么符合,仿佛有一个个箭头在指引着我们往前走。”
白庼凡看着马路上疾行的车辆,缓缓道:“当然符合了,因为谎言的背后是更大的谎言。而我们走过了一扇又一扇的门,在永无止境的黑夜里,无谓地寻找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