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旁边的那间茅草屋，破旧不堪，极少有行人路过，是个私聊的好地儿。张太清引领武心蝶步入茅草屋，拍着武心蝶的肩膀，熟视片刻，陡然问道：“恨我吧？”
“屁话！”
“嘿——恨帮主么？”
“恨之入骨！”武心蝶咬牙切齿，恨恨地盯着张太清，怒道，“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不要对我凶巴巴的，我这次找你私聊，一点恶意都没有。”张太清被武心蝶抢白，不怒反笑，“我说，你就这么光秃秃地去投奔小祖宗，他能给你什么？顶多不过是个长老罢了，这就对不起你的才智了！你倒不如留下来，和我做一件改变命运的大事！”
“做什么大事？听不懂！”
“革命！”张太清沉声道，“我说的这件惊世骇俗的大事，就是革命，懂么？”
“你的意思是——让拽哥下台，咱们执掌聚义堂？”武心蝶假装顿悟，懵然片刻，兴奋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真是一点就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张太清满脸欣慰，奸笑道，“怎么样，有没有这个志向？要是有，咱们就好好筹划一番，依计行事！要是没有，你现在就去告发我吧，就怕没人相信你的鬼话，呵呵！”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算不想革命，我也不会去告发你的。虽然我被赶出聚义堂是你在给我使坏，不过拽哥不能明辨是非，也确实不是当帮主的料！”武心蝶怒气勃勃，又长叹一声道，“‘革命’确实是美事一桩，可是聚义堂多少还有几位对我够义气的哥们，就因为他们，我还真不忍心让他们的帮主下台！”
“这你就错了，大错特错！”张太清严肃道，“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有一副菩萨心肠？你不忍心让拽哥下台，你就不想想他怎么忍心赶你出帮的？再说了，咱们都是江湖中人，他能当帮主，咱们凭什么就不能当？古往今来，哪一个男子汉不想干一番大事，出人头地？又有哪一个干大事的人不是心狠手辣，雷厉风行？你这就是妇人之仁，心怀妇人之仁的人，一辈子也只能听命于人，任人驱使，别想着扬眉吐气！”
“也罢，我就干了这一票吧！”武心蝶坚决道，“不过你不要光说得好听，你有没有想过后果？要是革命失败了，咱们被聚义堂四处追杀，江湖虽大，恐怕咱们连个藏身的窟窿都难找！”
“这个你不要多虑，要怀着一定能成功的心态去干这一票，才会成功！”张太清打气道，“实话跟你说，本来我已经和成大器计划好了，就趁帮会上战场跟人屠宗拼命的时候，闯入密室，打破机关，盗出会盟令牌就算大功告成了！可恨成大器小不忍而乱大谋，非要去找秦瘦和范统报仇。没有他在，单凭我自己又闯不进密室，一次绝好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嗨！”
“这个先不用考虑！我担心的是，就算咱们轻而易举得到会盟令牌，帮里这些弟兄可未必拥护咱们，咱们空有会盟令牌在手，拿什么去号令他们？”
“呵呵！你还记得帮会在临出师前，帮主让我去传召各处分堂的堂主来聚义厅，当时我没带点将幡就去了，还记得不？”张太清满面得色，洋洋得意道，“说实话，当时我故意不带点将幡就去传召各位堂主，目的就是想看看这五位堂主哪个不服我！结果呢，结果五位堂主都让我传到了，这就说明我在帮里还是很有分量、很有威望的！不是我吹，就算长老杨剑心，他也未必有这般号召力，可以不带点将幡就能传召五位堂主！再说了，帮里这些弟兄，其实根本不在乎谁做帮主，只要帮主对他们好，他们就拥护！到时候咱们执掌了聚义堂，只要对弟兄们多加犒赏，稍微笼络一下，他们就绝无二话了！”
“帮里是这个情况，但是外边你怎么处理？难保没有哪个爱出头的帮会，抓着咱们篡位的把柄，来兴师问罪，借此扬威武林！”
“这个倒不用担心！现在江湖上帮派虽多，但论帮派实力，能管聚义堂闲事的帮会，现在算起来也就四个！唐小坏的E代名将勉强可以，不过咱们和他无冤无仇，而且你和他还有些交情，他不可能来管这事；小祖宗的众神之颠也勉强可以，不过他要忙着发展帮会，没有工夫多管闲事；再就是扬州之主张云纵，这人的帮会人神世家比咱聚义堂更有实力，而且这人和拽哥的私交还挺深，不过这人也得罪了很多江湖上的小帮会，这人要是来兴师问罪，咱们就联合和这人有仇的诸多小帮会，一起对付这人；还有沙漠迷宫的宫主萧章，他的实力也不算弱，但是他远在漠北，所谓鞭长莫及。再说了，萧章或许还等着看聚义堂的热闹呢！倒是北绿林盟主石战天，这家伙上管帮众篡权，下管女人偷汉，咱们得费点心思！”
“北绿林盟主石战天？这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不奇怪，你才听说了几个人呀！等咱们干成了这一票，你扬威武林，听说的人自然就多了！”张太清笑着拍拍武心蝶肩膀，道，“这个北绿林盟主石战天，我也是听我师父说的。听说这人很爱管闲事，在武林中声望很高，功夫也很好，专爱打抱不平呢！石战天和拽哥的交情也不错，估计会为拽哥讨个说法！咱们只要一干成大事，立马派人给他送过东西去，先封住他的嘴，谅他也不至于无事生非！”
“嗯，看来咱们是万无一失了！”武心蝶满脸喜色，忽然又忧心忡忡道，“篡位这种大事，贵在机密！我担心，我们的事已经被人知道了！”
“胡说！”张太清神色登时变得十分紧张，“这事就你、我、还有成大器知道，谁还会知道？”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么？”武心蝶突然板起脸孔，用力击掌三下。掌声未落，茅草屋后脚步声响，拽哥、杨剑心、杨鸣镝三人阴沉着脸站到屋前。
“你们——你们怎么——”
张太清看清了三人，惊得面如土色，又发现武心蝶满脸奸笑，猛然醒悟，大怒道，“武心蝶，你是故意的！你全部都是故意的！你敢玩我——”
“给我闭嘴！”武心蝶大喝一声，冷笑道，“你现在才醒过来么？你也不掂量掂量你那智商！还敢玩阴谋，搞叛变，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张太清！”杨剑心厉声道，“我跟你共事聚义堂这么长时间，现在才发现你不仅是个小人，而且野心勃勃！亏得帮主和武心蝶合演了一出戏，让你原形毕露，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没什么话说！”张太清恼羞成怒，大声道，“我只怨我看人看瞎了眼，还以为留下武心蝶在身边，办起事来能事半功倍，我真是有眼无珠！要是让我自己干这一票，说不定现在就成功了！”
“张太清！到现在你还敢嘴硬，我看你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杨鸣镝怒气勃勃，愤愤道，“亏你还是帮主的徒弟！不想着好好效忠聚义堂，倒想着搞阴谋，想毁了聚义堂！你还口口声声说聚义堂弟兄人人义气当先，想不到你口是心非，真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你说，你怎么对得起你的良心！怎么对得起师父对你的期望！我身为你的师兄，真让你丢得无地自容！”
“你说得好！亏我还是帮主的徒弟！”张太清牙咬切齿，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向拽哥咆哮道，“我是你的徒弟又怎么了！我有什么可以夸耀于人的地方？在帮里，我没功劳也有苦劳！早先帮会刚刚创建的时候，帮里没几个人，你只顾着练功升级，是我在江湖上四处拉人，给聚义堂招揽人马！现在帮会壮大了，我要职位没职位，就一个区区汴京分舵舵主，我三番五次求了你千百遍，磨破嘴皮子也讨不来！反倒让武心蝶这奸贼不劳而获！我职位没有，你倒是给我点赏赐弥补一下也行！那匹神驹‘狭翼’，我打心里就想要，你竟然一声不响就送给了武心蝶！你对帮里哪个人都好，就偏偏对我不好，我做你的徒弟，追求的东西一点都没得到，这个徒弟做的是真没鸟味！现在我大事不成，你要怎么处置我随你的便！反正怨不得我！”
“我不会处置你！”
拽哥神色黯然，一颗心凉到极点，对张太清是彻底失望。沉默半晌，在茅屋门口缓缓放下一个黑色包裹，背转过身道，“包裹里有一千金，你拿着这断义金，现在就走吧！从此我不再是你师父，你也不再是我徒弟，聚义堂跟你……恩断义绝！”
“好，恩断义绝就恩断义绝！”张太清站起身来，一把拎起门前地上的黑色包裹，头也不回地向南门的方向走去。走出几十米远，又转身道，“我要是混不起来，就是藏在老鼠洞里也不会踏入凤翔境界！要是哪天出人头地了，一定会回来找你们叙叙旧！武心蝶，你小子给我记住了！”
“这无谋鼠辈，让我当猴耍了，还敢威胁我！”武心蝶看着张太清渐行渐远的背影，高兴得手舞足蹈。忽然发现拽哥、杨剑心、杨鸣镝三人神色沉重，无人搭腔，知道自己失言，忙收起笑脸，正色道，“帮主，咱们聚义堂图的是个义，他张太清追求的是个利。聚义堂不适合他，他走了就走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是在想，张太清身为我的徒弟，是我最信任的人。他居然铤而走险，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怨我没当好师父！我平日不是处理帮务，就是升级练功，确实对张太清有失关爱。”拽哥说完，望着茅草屋长长叹息一声，背负着手黯然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