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钟了。
林小亚的床位已经空了，被子什么的也都叠得整整齐齐的，应该是已经去吃早饭了，或者去教室学习。而寝室里其他的同学都还在睡觉，我怕吵醒她们，换好校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到阳台上洗漱。
我们的寝室在五层，因为楼层高，阳台上可以眺望到远方的风景，时不时还有清凉的微风吹过。
是秋天到了吧。
我刷着牙，被低飞的鸟儿吸引了注意力。往常这个时候，太阳早就该占着东边一角了，今天却迟迟没有它的身影。
天色也白茫茫一片，原来是鸟儿失去了高飞的权利。
不禁有些怅然。
“叶木，起这么早啊。”林颜倚着阳台的门，伸着懒腰。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整个蓬起来，活脱脱的鸡窝一般。
林颜是林小亚的姐姐，只比林小亚大一岁，因为某些原因留了一级。可她跟林小亚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林小亚考了新生里的第五名，而林颜却是倒数第五。
她眯着眼睛，俨然是没睡醒。
“对呀。”我笑嘻嘻地说，忍不住也跟着她打了个哈欠。
林颜瞧着我打哈欠，“噗嗤”笑出来，“叶木你真是憨。”
我放下了毛巾，摇着头，“不憨不憨。”
打点好一切后，我独自一人到了食堂里吃早饭。楚粥的家离学校很近，所以她没有住校，选择了走读。
我拿了一碗白粥，端到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每吃几口，便不由自主地看向四周，看向门口，心里隐隐有着些许期待。
而这个期待，我也不明白是在期待什么。
横溪一中虽说是市第一重点高中，却不是人人都是好学生。多得是拼家庭、拼权利，还有拼才艺的，靠关系进来的比比皆是，像我这样靠成绩进来的，并不代表会高人一筹。
这次高一一共开了十五个班级，从六班开始，剩下来的班级几乎都是特长生跟关系生。但横溪一中教学水平高，老师的质量都很好，所以升本率也不会因为这些学生低到哪里去。
来到教室的时候，我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因为刚开学，老师还没有分配过位置。
前脚我才刚坐下，后脚就跟着有人坐在了我旁边。
我转过去，陈曜把书包随意地塞进了桌桶里，然后接住了我的目光。
他没有穿校服，仍然是一件粉红色的短袖。
陈曜说：“这个位置是我的了。”
我跟他对视一秒后就转过头，把头埋进书里。一方面因为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不想搭理他，另一方面却又不受理智地暗自窃喜。
“叶木？”
陈曜见我不搭理他，又叫了我一声。
我还是保持沉默，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陈曜没有再说话。
我看着书上的字，眼睛越来越贴近书面，字体整个快模糊到重影了，可我也不愿意起来，不愿意看到陈曜，不愿意跟他有什么交流。
可当身边没了动静，我却有点后悔了。
我偷偷抬起一点点头，向左边快速瞄了一眼，发现陈曜正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叶木，我赢了。”
陈曜的笑容越发洋洋自得。
我看他这样的幼稚可笑，不自觉上扬了嘴角。在我心里那样高大温暖的陈曜，竟然变成了幼稚鬼。
我们的班主任是英语老师姓严，第一节便是她的课。她带着一副理想中英语老师标配的方形眼镜，说着一口平仄不分的中文。
怪不得英语老师会选择当英语老师，大概都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一整节课下来，除了陈曜向我借了外套当枕头趴在桌子上睡觉，我跟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连我都不明白，我到底在跟他怄什么气。
像陈曜这样的学生，想必也不是什么爱学习的好学生，在课堂上安静睡觉不影响别人，就是给了极大的面子了。
陈曜的脸朝向我，正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看他。他睡觉很安静，安稳到没有多余的动作。
灯光的照耀下，他的脸是那样的白净通透，高高的鼻梁下，嘴唇是那样薄，眉眼间透露着孩子气，这么冷淡的一个人，竟是这般乖巧。都说嘴唇薄的人，心也凉薄，可我是不信的，我不信一个凉薄的人会做出那样温暖的事。
我笑着转过了头，看向黑板。
之后……我就莫名其妙被选为了数学课代表。
毫无疑问林小亚是我们班的班长，她课件从办公室回来给我捎口信的时候，我听得一头雾水。她在办公室看了我的入学成绩，也觉得不可思议，满分一百五十的卷子，我只考了九十分，对于整个班级来说，除了那些特招生外真的是极其靠后的了。
数学本来就是我的弱势科目，再说以前也没有当过课代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我怀疑我并不能做好课代表。
我咬了咬下嘴唇，坐在椅子上不确定地问林小亚：“你真的没听错吗？”
林小亚安慰我，“我能确定以及肯定，就是你，叶木。现在不好只是一时的，还有很大的潜力呢，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看见她眼里的真诚，点了点头。
林小亚走开后，陈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我看着他无聊地把我的校服外套折好了又拆开，然后再折起来。
“要有信心啊，叶木。”
我笑嘻嘻地对他说：“好呀，陈曜。”
陈曜也笑了起来，露出了那颗可爱的虎牙。
下午放学后，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
铃一响，陈曜就背着书包出去了。
我拿回他桌上的外套，理好书包，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江翰铭在门外站着，像是在等人。
我上去跟他打了个招呼，“江翰铭，在干嘛呀？”
他笑着说：“在等你呢，这刚好楚粥让给你带句话，她说她下午被留堂了，让你先去。”
我和楚粥因为不是一个班，课程又多且不一样，再加上不在一栋教学楼，我和楚粥几乎没碰着面。
午休和楚粥一起吃饭的时候，说好要一起去吃螺狮粉，不过我不太喜欢螺狮粉的味道，往常一般都吃清汤粉。
我说：“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江翰铭摆摆手，“再见。”
“再见。”
我走到了校门口，树上掉下的叶子都聚集在了一处，黄黄绿绿的。
我走过去，小心地往上踩了一脚，那些枯黄的叶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见到楚粥，似乎想吃东西的心也没那么急切了。
我突然来了兴趣，沿着小路踩着那些枯枝烂叶，听着它被踩踏时发出的“咔嚓”的响声。
不知不觉间天暗了下来，隐隐地响起一阵阵闷雷声。
似乎是快下雨了。
我看了眼手表，六点钟了。学校的晚自习六点半开始，只有半个小时了，估计也来不及吃饭。恍然间走出了这么一大段路，我琢磨着回去也赶不上晚自习了，便沿着小道慢慢踱回去。
走着走着，就有几滴豆大的雨滴落在我的头上，手上，顺着纹路滴落下去。
我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这雨再下大一点，恐怕后果不只是迟到这么简单了。
随着我的奔跑，雨也渐渐大了起来，伴随着响雷不断。
“慢点叶木。”
顷刻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离学校还有大半距离，我停下来转过去，看见陈曜喘着气。
他撑着伞朝我走来。
他说：“你这么会跑没考虑去参加田径队吗？”
他的头发湿透了，前面的刘海杂乱无章地垂在额头上，胸前缓缓地起伏，晶莹的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下来。
我笑着摇摇头，说不清楚跟他离这么近是什么感觉，只是不受理智地伸出手，将他发梢处滑落在眼角的雨水擦去。
陈曜愣住了，看着我帮他擦去脸上的水。
这这雨水没有落到任何地方去，而是直直掉在了我的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