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几道弯弯绕绕的露天走廊,便可看见大门上方悬挂的牌匾,上面单刻“云舒阁”三个大字。
“小姐,你慢点儿。小姐,小姐。”
只见一个穿着橘黄色长裙的婢子,手中提着一个精致木盒,额头若隐若现的汗珠,显得十分吃力。
前方回廊里的女子终于停下了脚步,她身着淡紫色衣衫,翡翠耳环,头饰却是显得恰到好处,给人一种淡雅的感觉。只见她忽然转过身来,一副不耐烦般朝着那婢子喊到,
“子月,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笨啊!叫你提个木盒子都提不了,你说你还能干些什么。”说完,她便拂袖大步朝着云舒阁里面走去。
离陌一行人跟在南宫离玉身后不远处。视线穿过前方横跨池塘的石桥,一眼便看到了那一幕。
“小姐,你看那白芷,又在欺负子月。一副跋扈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来气。”剪秋努努嘴不满的抱怨着。
此时,半夏这几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都对白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刨了个底朝天。
“可不是,子月那小胳膊小腿的,让她提那么重的书盒,更不幸的是遇到了那么个不懂得什么是通情达理的主子,这搁谁谁受得了啊。”迎春无奈道。
这时,剪秋忍不住跳了出来,“提起这我就来气,上回,分明是白公子给小姐带的金钗,这小姐手都还未捂热尼,她就硬是给强占了去。得亏我们家小姐素来不喜这些繁琐的物件,不然就是拼上我这条小命也不会交到她手上去的。偏偏却是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钗子。”
“嗐!只可惜咱们呀,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这要是回回都这么窝囊,我都没脸在这府中一众姐妹里抬起头来了。”剪秋努努嘴不满的嘀咕着。
......
离陌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也无意打断,却是自顾自洋装无事的走着,一会儿,突然停住脚步,
“好了好了,你们这戏今儿倒是做得挺足呀?”
离陌顿足,俏皮的道,“这要是回回都这么闹,照白芷那丫头的性子,你们的白公子是不是日日都得忙得焦头烂额的啊。”
她扫视了一眼几个似懂非懂的丫头,便自顾自往桥头去了。
“嗐。日日都要斤斤计较,这些鸡零狗碎又且是我们凡人能够解决完的。呵呵,哪有逍遥自在的好啊!”
离陌一边走一边感概起来,不禁露出一股子不谙世事的笑意。
只留下一众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的丫头片子。
“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难得咋们小姐心境如此通透,不知是福还是祸喔......”迎春仿佛看透人生一般。
剪秋却是不乐意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半夏却是异常的平静,“忍字头上一把刀,放心吧,咋们小姐入世未深,会有那一天的,咋们且等着吧。”
一会儿,迎春几个人便同离陌随行进入了云舒阁。阁内,随着白芷投过去狠狠的目光,一行人瞬间成为了阁内万众瞩目的焦点。只见一个身着鲜红色衣衫、容貌俊美的女子,那雪白的肤色,显然没有胭脂水粉的点缀,头饰更是一枝独秀,却是给这阁内带来另一番不拘一格的风味。
“她就是南宫离陌?她长得真好看。”
“肯定是了,你看这排场,哪有书堂随行四个婢女的?”
“对呀,听说,这四个婢子还是她舅舅特意给她选的,倒是长得还挺标志的。”
“就是那个冥风,据说长得还特别好看的冥界少主?”
“除了他还能有谁。”
......
离陌靠着窗沿走去,不曾注意屋里众多言语,一眼扫过去,径直在窗口的空位落了座。
接着,迎春熟练的将手上的书盒小心的摆放在离陌身侧,以方便她取用。
刚坐下没一会儿,离陌便开始观察起室内的环境了。只不过看了一圈四个站得整整齐齐的人,立即不悦地撑着手肘道,
“行了行了,你们四个都先坐下,站这么高干嘛?挡住我视线了,晃得我脑仁疼。”
“哦。”
“是,小姐。”春夏秋冬齐声道。
接着,迎春四人坐了下来,绕着书桌围了个满满当当。
再看其他桌的,婢子一个个无一不是站得规规矩矩,随时准备恭候差遣的模样,特别是对面提着书盒仍旧不能放的子月,剪秋得意又不悦的道,“小姐,你看那“白纸”,神气什么嘛,好像我们跟她有多大仇多大冤似的,针对我们就算了,还老是欺负子月,真是讨厌极了。”
半夏应和道,“那可不是,自家哥哥都不疼,偏偏什么东西都喜欢往咋们小姐院子里送,是你你心里乐意啊?”
“那倒是哦,这样想想,她倒是也挺可怜的。”忍冬认真的点点头。
“噗呲”看着忍冬那模样,半夏不禁笑出声来,“你这丫头,倒是说什么你都信,她要是可怜还跟咋们小姐对着干呐,你看她那张臭脸。这就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对对对,这就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是半夏厉害。”剪秋激动的叫了起来。
离陌此时倒是没理会这几个丫头在说些什么,她还在纠结着到底怎么样才能让祖母回心转意呢。当然,也就想想罢了,这种事情,还得靠天意啊,万一哪天发生奇迹了尼!
“小姐,小姐?”忍冬拿捏着离陌的胳膊不停的叫唤着,刚刚只顾着谈论白芷,自家小姐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反应,几人都以为她是中邪了,都焦急的看着她。
感受到一阵生疼后,离陌回过神来,摸着自己的胳膊,“干嘛干嘛?忍冬,你弄疼我了,你报复啊?”
“我,你......”忍冬怕自己真的不能去参加端阳节集会了,此时说话吞吞吐吐的,生怕被自家小姐丢弃了一般。
“你什么你,你这丫头,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说着说着便开始摸忍冬的额头,看着她那一脸无辜的模样,倒是以为她发烧了,“也没发烧啊?”
迎春见着这场面不禁笑道,“小姐,这丫头大概是被你吓傻了,呵呵呵”
“夫子!”
此时,随着一阵问好声,夫子慢慢走进了云舒阁,身后跟着一个看似年纪比忍冬还小的小书童。这几个丫头立即安静了下来,一同注视着慢慢走进来的所谓的夫子。
望着老者身后的书童,剪秋莫名的想笑,随即压低嗓音,“嘿,忍冬,这个书童看起来倒是和你年纪相仿呀,怎么看起来好像一个肉团子呀,要不待会儿你去把他收作我们的小弟如何?”
顿时忍冬便哽咽了,“啊?我......我去吗?”
忍冬心想,这家伙确实看上去有点让人想要去捏一下,而且收作小弟也不错,只是,她没那个胆啊,毕竟那个家伙从进门就不苟言笑的,她可不想去找不愉快。
“对对对,你去你去。你和他年纪不相仿吗?那我和他之间不是有代沟嘛,难免有些不合适。”
忍冬为难的看着对面一无所知的书童,“那好吧。”
剪秋乐呵呵的样子,轻车熟路的就把忍冬这丫头又给骗上了道。
“噗呲。”此时,离陌无神地望着室内中间讲桌上的老者,却不禁笑出了声。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扫视而来。
“小姐?”迎春小声提醒道。
“嗯?”
离陌回过神来,感受到了室内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立即干咳了几声,试图缓和整个室内的空气。
“不知二小姐对老朽是否有何意见?竟惹得您不禁失声而笑?”此时,夫子一眼便认出了正冲着自己大笑的南宫离陌。虽然以前在课堂上从未见到她的身影,但在结课考试时她却是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守时的。这一点他却是对她南宫离陌佩服的五体投地。毕竟对于一个何为女红何为礼仪的根本定义都不曾了解的人,对于考试还能拥有巨大的勇气准时参与并且刚好及格的,她的的确确是他教学生涯里的第一人!
“那个......夫子,学生只是对于接下来的课程十分憧憬,一想到接下来的学习生活,不由得心生欢喜,才不禁失了声,还望夫子莫怪。”离陌顿时被问住了,还好灵机一动,转危为安。
“你这丫头嘴皮子倒是灵光,既是如此,还望你接下来的学习不要叫老夫失望才是!”夫子转瞬慈祥了起来。心想“倒是听说过这个二小姐的事迹,也不像外界传言一般刁蛮任性,嘴皮子却是机灵得很。就是不知她会给自己找多少麻烦......”
“好险好险,剪秋你这个死丫头,刚刚要不是我脑袋灵光,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第一天上课就得玩完了。”离陌暗自嘀咕着。
接着,夫子开始了他本学年第一堂课的讲授,“好了,在座的都是这城中有身份有才情的女子,有道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时移世易,还望在坐各位能够继续不耻下问,别被世俗牵绊住你行进的步伐才是。
特别是对我班的新生,南宫离陌!你初入我的课堂,学业落后其他人太多,当然,这些课程的学习也别指望我在重新一一讲述,还得靠你自己下去用功。有疑问的地方便多多向你姐姐请教请教,她的成绩也算是班上是数一数二,教你应当是绰绰有余了。”
语音刚落,离陌顿时觉得人生无望耶,“你这臭老头,本小姐是来你这听课学东西的,还是自学成才的?怎么,早知道这样,你到是跟祖母商量商量呀,我也没指望你能交给我什么。偏生被囚在你这一块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虽然如此,却还是得毕恭毕敬,做人好难噢,
“好的,夫子。学生定当好好努力!争取尽早赶上您的进度,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一旁的南宫离玉被夫子这么一说,瞬间显得自己简直一败涂地。只见她慢慢起身行了一个礼,随即道,
“夫子,虽然妹妹整日只知舞刀弄枪,平素亦不喜这些,但她天资聪颖,她若有求,我亦定当倾囊相授。我相信在我的帮助下,妹妹一定会有所成的。”
听完南宫离玉的一席话,夫子显然是对南宫离陌有了不一样的感受,脸瞬间沉了下去,
“这自然是好。离陌,你瞧瞧你姐姐,可得好好跟着她学,别一天净整那些男子该做的东西。女子就得要有女子的端庄优雅才是。”
离陌撇撇嘴,不悦的应到,
“是,夫子。
但我不认同您刚刚的观点。
您适才也说,有道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如今我们这一众女子又在做什么尼?学习!学习是为了开阔我们的眼见,却又为何要有男女之分尼?女子又为何只能定义为端庄优雅,难道活得英姿飒爽不是更好吗?学习不该是让我们生活得更好,活得更随自己的心意吗?为什么一开始就要定义自我,按照所谓的定义去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