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外科的主刀大夫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向辛扬割去。辛扬大叫一声,倏忽从噩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
辛扬定了定神,庆幸自己能从刚才的噩梦中及时醒来。这梦再做下去可就是开膛破肚了!他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又习惯性地抓挠了几下后脑。
“吓!又是特么的胸外科!”辛扬略带苦涩地咒骂一声。
一想到胸外科,辛扬不禁下意识地在黑暗中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的胸腹之处。
暗夜中,他竟然看到一条约有芦苇杆儿粗细的蓝色线条,自胸腔内直通到小腹里。
"我勒个去!什么情况?!"
辛扬本就是个高度近视,又刚刚从噩梦中惊醒,所以怀疑是自己一时看花眼了。
他揉了揉眼,又定睛凝神细瞧。
这一聚精会神的细看,居然是……还不止一条!而且“在看的”居然不仅仅是他那双肉眼!
辛扬意识到:即使自己的双眼具备了像X光那样的透视功能,那也只能是看到自己脖颈以下的身体内部景象,而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脖颈,后脑、顶门……这些地方。
而现在,他分明看到一条清晰的、苇子杆儿一样的幽蓝色细管儿,在脊椎中间,上达头顶内,下通小腹里。
细管儿是中空的,有几处如同被掐瘪的吸管儿一样,呈现半瘪状态,在细管的瘪凹处,颜色也比较晦暗难辨。
蓝色细管儿的两边还平行排列着两条更纤细的管子,左边一条白色,右边一条红色。
究竟是哪里还有“眼睛”在看着他头部里边的细管呢?辛扬感到匪夷所思,伸手使劲儿掐了大腿一把——哎呦……这回肯定不是在做梦了!
辛扬从床头柜儿上拿起香烟和打火机,点着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
他却没有意识到:今夜星月全无,此时窗外和室内都是漆黑一片,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凭借着空间记忆和一点儿微弱的天光,在床头柜儿上窸窸窣窣地摸索搜寻。
辛扬烟抽到一半儿时才清醒地意识到:他的近视眼镜还躺在眼镜盒里,而暗室里的一切家什陈设居然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了自己眼前。
要知道,辛扬即使是在白天光线充足的时候,如果摘掉了他的高度近视镜,也会像生活在水质浑浊的鱼缸里一样,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更别说在这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了!
辛扬心中思忖:真是不可思议!一定是金刚智派历代祖师蕴藏在佛像上的修炼之力治愈了我的近视眼,而且还把我的视力提高到了远超常人的水平!
辛扬欣喜若狂。
这种狂喜令他忘记了爱情的痛苦,事业的不顺,前途的迷惘……一时间,一切烦恼都飞到了九霄云外;所有悲伤都抛到了三十三天。这可真是:觅心中烦恼,了不可得了。
欣喜之余,辛扬又不免生起一丝担忧:我这状态又能保持多久呢?即使是激光准分子手术治疗近视眼都有反弹的,我这会不会只是短时间里的变化?也许明早就又重回高度近视了,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辛扬既兴奋又好奇,既憧憬又担心……他随手拿起一张报纸,伸直胳膊举得远远的,暗室中仍然能清楚地看到每一个字。辛扬不禁喊了一声:“太爽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这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周日的早晨,辛扬去离家不远的河边广场公园锻炼。
天衡市九河下梢,辛扬家不远处就有条衡河。河水转弯处有一个广场公园。公园里有单杠、双杠,机械式划船器等健身器材免费提供给市民锻炼健身。辛扬这个国企工厂的维修工人收入微薄,去健身房对他来说有些奢侈了,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到这里锻炼。
辛扬刚一到广场公园,就被一位约莫六十来岁的外乡农村妇女拦住了。
老妇人一手横持一根一米多长的竹竿,竹竿另一头握在一个四十来岁的盲人男子手中。盲人男子一副道人打扮,头梳发髻,身着蓝色棉布道袍,风尘仆仆,面色沧桑。
这年老农妇身材矮小瘦削,是个哑巴。她咿咿呀呀地冲辛扬比划着手势。
盲道士开口说话,问辛扬要不要算卦、抽签。十元一卦,五元一签。这盲道士说话的声音也与常人有异,隐隐似有金石之声。
辛扬不禁心中一酸:生活多艰辛,于常人已属不易,何况是身有残疾之人。也不知这一哑一盲二人是否母子,或者只是两个残障之人结伴出来讨生活。
辛扬答应算上一卦。盲道士问了辛扬的生日时辰,左手食指不停地掐算着,以计算辛扬的八字。
辛扬也对命相学研究过一段时间。一看这盲道士的掐算手法,便知他不是个江湖骗子。
一些以算命为幌子的江湖骗子或者影视作品中饰演算卦先生的演员不懂真正的掐算,只是用拇指指尖在其余四指的指尖上点按游走,纯属是胡来,穿帮而不自知。
实际上这是命相家以手掌作图来划分十二地支的三合局、四长生、五行、马元的便捷方法。
盲道士轻轻咳嗽了一声,对辛扬道:“这位小哥儿生性爽直,为人坦荡,命中福禄财帛丰足,好运不求自来,夫唯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
盲道士娓娓道来,说话时隐隐含有金石之声,虽略有一点儿生硬特异,却也并不刺耳难听。
“道长,请您先停……”辛扬打断了道士的话头。
他原本更多的是想接济一下这盲道人和哑巴老妇,才答应算上一卦的。怎奈这道士越说越不像话了。
辛扬是个不务正业的懒散货,从小就是对什么都极易萌生兴趣,但又从来也没有个长性,更加不会去努力钻研。读书也是多有涉猎,却又不求甚解。尤其是对于东方古典文化书籍着实看了不少,关于命相学和数术方面的书也看过几本,略懂些皮毛。
他当下问那道士:“您确定刚才给我合算的八字可对?我知道自己的八字,咱先核对下,可别弄错了。”
道士微微一笑,脸上浮现出一股超然之气。他准确地说出了辛扬的生辰八字,问道:“天干地支没有合算错了的吧?”
“嗯,不错。”辛扬点头。
道士又道:“小哥儿命格不错,虽有坎坷,却有天乙贵人相助,必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唔……”辛扬只唔了一声。
盲道士又说了许多江湖算命先生常常使用的那一套说辞。
辛扬听得不耐烦起来,打断了盲道士,说:“我抽一支签吧。”
“好,好。”盲道士闭着眼,点头称好,对那年老农妇道:“准备签筒,请这位小哥抽签儿。”
盲道士语气中带有命令的口吻。看来与这老妇人并非母子。这老妇只哑不聋,能够听懂盲道士吩咐她的话语。
老妇虽然有些上了年纪,动作却很麻利。她快速从背包中翻出一个竹制签筒,递到辛扬面前,瘦小的面庞上露出一副猴了吧唧的、急不可耐之相。看起来显然是训练有素,干这行当已久。
辛扬随手抽了一支签,递给老妇人。那老妇接过竹签,并不多看,又递给了盲道士。
盲道士接过来,摸索了一下,正色说道:“好签!小哥你抽的是上上签,签词曰:骑龙踏虎,贵人相扶,否极泰来,非汝莫属。小哥你必得天大的贵人相助,前途一片大好!”
辛扬看向刚刚抽出的这支竹签,黑黝黝、脏兮兮的很不起眼。一时间,觉得自己很是好笑,但同时也因为听了这几句好听的话,心里敞亮了许多。谁还不爱听个“拜年话儿”了?!
辛扬付了十五元钱,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径自去划船器械那儿锻炼。
这架划船机是利用自身重量做机械式划船动作的简易健身器材。辛扬正卖力地锻炼着,一个六十来岁、精神矍铄的老爷子走了过来,冲着辛扬道:“它好好地呆在这儿,你欺负它干什么?”
辛扬知道这老爷子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便也打趣儿道:“哪里是我欺负它了?您看我这满头大汗的,分明是这铁家伙在欺负我嘛!”
老人闻言“嘿嘿嘿”地笑了几声,自顾自地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辛扬遂继续锻炼。一口气又做了五十几个划船动作后,辛扬坐在划船机上休息,一瞥眼正看到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位老者坐在长椅上,正专注地看着什么东西。辛扬有些好奇,遂走过去瞧。
辛扬走近前去,见老人一只手托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立体黄铜佛像,正仔细地端详着。
他走到老者身旁,不敢出声。唯恐老者太过专注,自己一出声,万一惊到了他,一个走神儿,失手摔了佛像。所以只等着老者自行发觉自己来到他身边。
可是老人家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辛扬的到来。只是眯着眼,聚精会神地端详着佛像。
辛扬便也凑到近前,仔细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