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摊主毕竟是个大男人,到了这会儿,总算是理智了许多,已不像起初时那般焦躁。他也知道,真要是把这女人急出个好歹来,那就更加麻烦了。
辛扬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说来也巧,这个中年女人也是天衡市人。她一个人跟旅行团来瑞丽旅游,旅行团的行程安排就是最后一天自由行。这个中年女人便来了玉石市场逛逛,想买个纪念品带回去。
这女人也不是个懂翡翠的主儿,没想到这镯子竟然如此贵重。待到摔了镯子,一时间便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瘫软在地了。
辛扬见她面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眼泪倒是不再流了,可红肿的双眼里依然空洞无神,整个人都被这突然而至的厄运击垮了。
辛扬心里不禁一阵难过,想起自己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也曾闯了一个大祸——当时辛扬班上有个同学叫王朋,家里经济条件特别好。王朋总把自己的高级玩具带到学校,跟同学们显摆。
有一次课间,王朋在课桌上摆弄一个精致的变形金刚,围着好些同学看。辛扬正跟一个男生打闹,撞翻了变形金刚,掉到地上,摔坏了一支胳膊,怎么也安装不上去了。
王朋逼着辛扬赔。辛扬赔给了王朋八十块钱,又答应替王朋做一个学期的值日卫生,才算是作罢。
想到自己儿时闯祸所承受的心理压力,他对这妇女大起感同身受之慨,决定帮助这摔断镯子的女人。
辛扬走到摊主近前,看着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是恻然生悯。
辛扬温言道:“老板,我能看看这镯子吗?”
摊主此时早就没有了主张,也不多想辛扬此举是何用意,把断成两截的手镯递给了辛扬。
辛扬看了看镯子。这是一个圆条镯,就是那种横截面是正圆的手镯。
这只圆条手镯的种水很好,冰种起莹,绝对是老坑种。色虽然不是满绿,但是有一大段正阳绿,占到整个镯子的大半,只是现在已经断成了两截。
镯子无棉筋,也无纹裂瑕疵,品相算得上是全品。这样的翡翠镯子在姐告市场标价二十几万还是挺合理的。
辛扬道:“这镯子的确不错,要价也蛮合理的,但是即便没有摔,我想十五、六万应该也能成交了吧?”
辛扬这话说得很在理。围观的人里也有不少内行,无论是单从这镯子的质地品相来说,还是从这里的翡翠首饰标价惯例来讲,这镯子若以十五万的价格成交的话,估计货主是不会亏钱了。
这摊主见辛扬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既识货,又懂行情,说话也很客气,便也客气地对辛扬说道:“这位老板是个行家,东西摔坏了,我也不想讹人。我对天发誓,这镯子我进价合十五万,只要她赔给我进价就行。”
辛扬道:“老板是个实在人,您说的我相信;我也很佩服你的大度。只是这位女士虽然失手摔了镯子,但是这件事如果归官调解的话,想必责任不会由这位女士自己全部承担的吧……”
有经验的摊主都知道辛扬此话无误。货主是有责任在顾客试戴或者拿起手镯观看时提醒顾客小心别摔了,而且要提醒顾客接着柜台上的绒布托盘等等注意事项。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商家往往不可能做得这么严谨。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没出问题,那怎么都好说;而一旦出了问题,走司法程序或者由市场管理方出面调解的话,那肯定是要按部就班地走程序的。也就是说,顾客肯定是要负主要责任,但是货主也会负一部分的次要责任。
摊主悻悻地道:“那就只得让市场管理介入了,镯子可以送省检权威机构鉴定,由玉石协会评估价格,我也只得认倒霉赔一些钱了!”
这时候人们也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说,这下货主肯定是要倒霉一些钱了;有的说,关键要看这女的赔付能力如何,如果个人经济条件好的话也还好处理些,这万一要是低收入的工薪阶层可就……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愁眉苦脸的摊主蹲下身来,一只手使劲揉搓着眉头,堂堂七尺昂藏男儿,竟如同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辛扬看着二人,心下恻然生悯。要不说是造化弄人呢!这女人不过是逛逛市场、试试首饰,就惹出了这么大个祸事来;而这摊主好好地摆摊卖货,今早未必就曾开张,却没的遭此飞来横祸……
辛扬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二位也别着急了,我出十五万,买下这断镯吧。”
蹲在地上蔫头耷脑的摊主蓦然抬起头仰视辛扬。他看到辛扬一脸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可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外地客怎么会……这会是真的吗?
摊主嗫嚅道:“老板……你真要的话,我……我……”这汉子连说了两个“我”字,似乎是要说自己也认投赔一些,少收辛扬些钱。
可是他立即想到:这镯子一断,十五万的价值就连零头儿也不值了,可又能少收人家多少钱呢?于是连说两个“我”字后,却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脸上神采一现,又变作满脸狐疑之色了……
辛扬猜到了摊主的意思,微微一笑,拿出银行卡,说道:“大头儿我都出了,就别再难为你赔钱了,十五万,刷卡吧。”
摊主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双手哆哆嗦嗦地接过了辛扬的银行卡。他左手拿着POS机,右手拿着银行卡,在POS机上连插了三次,才准确插入刷槽儿。
这事态转变得快,一脚地狱,一脚天堂的,也难怪这摊主如此激动不已了。
摊主收了辛扬十五万块钱,千恩万谢,语无伦次。他拍着胸脯,让辛扬随时来他摊位上看货,但凡有看上的,本儿来、本儿走,绝不挣一分钱!
那摔了镯子的中年妇女也如梦方醒,才弄清楚居然是有人仗义解围,为她出了十五万,担下了这个大损失。她自然也是同摊主一样的千恩万谢、语无伦次了……
围观的人们更是纷纷议论:一个二十岁出头儿的小青年,居然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破费了十五万,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一定是个好心肠的富二代、豪门公子哥儿无疑了”;“嗯嗯,肯定是个一掷千金的富二代”……众人窃窃私议。
辛扬听了不免唏嘘,心中暗道:“我特么是出身寒门的富一代好吗。”
辛扬包好了断镯。正要转身离去。背后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辛老板,这断镯是可以镶嵌续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