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枝溜达出乔府便冲进成衣店,一件被火燎了个洞的襦裙扔在店里丢下“稍后来拿”的话便跑开了。
她可不是夏浅,有着好爹妈作为保人,随意出门也不会惹人怀疑。
昨晚夏浅和厨娘姐姐门玩耍烧坏了裙子,当场便哭了出来,十七八岁的姑娘,还是孩子一样。几位厨娘面面相觑,唤来叶枝给了她几枚铜钱,便让她明天去补,才哄好了夏浅。
叶枝行色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走,到往常提水路过的河流处,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口气是吱吱的心情。
叶枝也无法控制胸口那股郁结的气息,谁都有无法释怀的事情,她占领了这具身体,是理应要承担这具身体的过去。何况她还自己同在呢。
原本想回家里把房子烧了,站在河边远远望去,好像已经有人住在里面了,叶枝便扭头去了后山。
没有家了。
原本只是自己没有,吱吱也没有了。
说起来很奇怪,即使旧时不大喜欢的事物,真的失去了,也会怅然若失。
她快步远离,记忆随着风景一起从耳边逐渐往后退去,叶欢从五岁到襁褓,强壮高大的婶婶,还有一个美丽的女人,日日拖着长长的裙子四下游走,见到她却会温和的微笑,变出写奇奇怪怪的果子。
“娘,果子哪里来的?”
“后山呀,好些好看好吃的东西呢。”天真的语调,她像是和同辈在说话。
后来一幕,便是血泊,满目的猩红,婶婶皱着眉头,哀哀叹息“这是哪来的孩子啊?”
原本吱吱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后来大一点懵懵懂懂知道了。但她也没有爹,有些事对她来说不重要,重要的事多一个家人,这个家人是个小娃娃,真正属于她的小娃娃。
娘没了的时候被婶婶扔进了后山山崖,坟不想起,买不起地了。婶婶说人死如灯灭,没了就是没了,那只是空壳,早就是空壳了。
漫天飞舞的红色裙子,飘下了山崖。
叶枝此时站在后山顶端,她放开了自己的吸收与驯化灵气的能力,那晚月灵的补充让她不知不觉间提高了许多。
怎么提高的她不知道,灵力接触身体便自然被吸了进去在身体循着某种线路流动又汇集,最终消失无踪。
她试探着往山崖抬脚一小步,一只脚悬在空中,束着腰的裙摆快要被掀翻了。
“别啊。”
叶枝一脚收回,全身灌满力气,飞起一脚甩向身后。
身体里消失的灵气飞速囤积在大腿,移动到膝盖随着旋转抵达足尖,随之一甩,冲了出去!
胖子都是灵活的生物,即使一堆堆肥肉在奔跑中不大受控,但在关键时刻辛苦养好的脂肪纷纷产生了危机感自顾自地晃动躲避,一股强劲有力的风刀擦着脸颊而过。
乔希年已经伏倒于地。
叶枝皱着眉头收回脚,眼前的胖墩发髻插着一片树叶,头发也乱糟糟,身上的肥肉横七竖八完全不再是匀称的样子,失控,难看。
“乔少爷……”叶枝懒懒开口。
吱吱:你不是一直知道他在身后?
叶枝:什么,我不知道!
如果能给吱吱再控制身体的机会一次,她会把白眼翻上天。
乔希年也不起来,坐在地上像一座小山。
“我是担心你想不开跳崖,跑地可真快。追累死我了。”乔希年抖抖小腿,舒缓一路狂奔的疲劳。
叶枝道:“少爷为何跟着我?
吱吱:……明明是你引来的。
乔希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门房处便撞见了,想看你去哪儿。”
叶枝眯起眼睛,虽是十岁的小姑娘,却忽然让乔希年产生了巧心姐姐的感觉。
不得不说叶枝跑起来的速度极快,在如此看,乔希年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如她。
于是道:”你要信我!”乔希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着急,那副样貌是敦厚的,叶枝没理由不信。
“我哪儿也不去,走走旧地,少爷要去告诉爹爹吗?”叶枝嘲讽道。
“我……我才不会和爹说,他也不关心这等小事。”胖少年看叶枝走向他,没来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叶枝朝他心中处,突然拍了一掌。
乔希年顿时胸口如有什么东西流走一般,空旷如风呼啸卷过。
“你干什么!”
叶枝踩碎了刚落地的一片枯树叶,已与乔希年错肩而过。“师弟还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啊。”
乔希年难以掩饰眼中的光芒,盯着女孩子的背影,若有旁人看见几乎要以为是少年人的爱情,灼灼其华。
“你果然和师父有关系,唉!等等我,师父叫什么……”少年少了胸口那股郁结的灵气,身体便轻松许多,立刻迈开腿追了过去。
“师父就是师父!怎么说师父名讳。”
叶枝稍稍放缓了步伐等待身后的少年,不禁心里笑开了花。
吱吱,我叫什么好呢?
吱吱:骗子师父,夺徒弟灵力。
叶枝也不在意心里的小人儿念念叨叨,眼珠子转了两转,一个点子就自己冒出来,顺利成章的。
“师姐,我要是以后飞黄腾达了,总得报一下师父的名号啊。”
“你连我的本事都比不过……指望你。”
“我有爹啊。”乔希年理所当然地说,“虽然我不大厉害,但至少乔庄听到我名号可都恭恭敬敬的。”
“你就这点出息,禁锢在小小乔庄……”
“你不也在乔庄嘛,怎么不好了。”
叶枝撇撇嘴,道:“师父说外面很大,有很多奇诡的事物,我没见过,一定会去看的。”
“师父倒和你说了不少。”少年似乎有了一些醋意,他渐渐跟得上少女的步伐了,但已经到了山底。
叶枝有意与他拉开一个距离,然而还是回头说话:“师父叫愁容道人,不知道你遇到的是容道人,还是愁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