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山
是一个地理位置十分特别的地方,在如此天下四份的局势里,它居然能够独善其身,不靠向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朝堂。是一个看似中立,却始终和诸国都分不开的地界。
陌生山方圆数百里,群山连绵,溪水相绕,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这里生长着数以万计的植物、药材和动物,是猎户和医者都趋之若鹜的地方。
可是数百年来,却没人能够擅入而活着离开。因为这陌生山出名的不光是优美、精致的景色,而是名扬天下的——陌生阁。
陌生阁,是中立天下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不隶属于四国朝堂,更不靠向四国江湖。
陌生阁阁主,鬼医。
鬼医,顾名思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者。他常年带着半幅银质面具,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长什么样,年岁几何。只知道他杀人、救人全靠心情,心情好了便开出价码,对方觉得合适,付清价钱,他便能包治痊愈。只要他能够开出价码的病者,无论看起来如何,定能痊愈。若是连他都不愿开价,就算是太上老君在世,恐怕也难逃一死。
同理,只要是他心情好,无论你是平头百姓还是皇亲贵胄,只要你付得起他开出的价钱,不着痕迹的杀掉某人人也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四国朝堂,天下百姓,谁都想要亲临陌生阁,求得长生之术,杀人之法,以及深宫秘闻,以便助自己登上高位,手握大权。
于是陌生阁这个中立于四国的地方,即成为了四国当权者求之却又不得的地方。人人想要占为己有,却又恨不得斩草除根。
……
盛夏的陌生山晨间微凉,山风吹过山顶的楼阁,透过窗棱上的镂空雕花孔,发出“呜呜”的类似女子低泣的声音,让人听来既凄惨又心碎。
岳红凌从软塌上猛的坐起来,看着被风吹开,正在左右扇动的窗户,大口喘着粗气。刚刚的梦境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那些心碎,那些伤痛,那些恨意和不甘,都仿佛从未远去一般。
“又做噩梦了?”带着面具的男子从门口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坐到软塌旁的小几旁,将手里端着的茶点轻轻放下,才伸手抚上她满是细汗的额头:“嗯!没发烧,很健康!”
“我没事,一个做了整整五年的噩梦,就算再如何习惯,也终归心惊胆战。”
“我,杀人无数,亦救人无数。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困惑。不知道自己如此救你到底是对是错,是福是祸。”
岳红凌床头看向打开的窗外,那里正在风雨飘摇,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精致的雕花窗棱,正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糊在窗户上的宣纸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
“生、死都只在一念之间,有时候,活着比死更容易,更痛苦。可是我不得不活着,为了父帅,为了岳家军的军士们,我就算一息尚存,也要找出事情的真相,让天下人明白。桓隻,我以为你懂我的?”
“我懂,我当然懂,不然我也不会救你。只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是如何活下来,怎么活下来的。你知道你现在每活一日都会痛苦非常,就算如何,你还要去吗?”
“要去。”岳红凌斩钉截铁的说道,那双平素里总是病弱的眼眸,突然迸发出惊人而坚定的光芒,就算是年少便混迹江湖的桓隻,仍是免不了震惊:“若是连这最后一点的信念都没有,那么我活着只会必死更痛苦。而且五年前,恐怕我也难以活下来。”
这话不假,五年前,桓隻接到消息有人要谋害岳红凌父女时,便带着阁里的高手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南齐城。可是事与愿违,他们倒是只看到一片废墟,和数十数百具烧焦的尸体。
当时的岳红凌虽然一息尚存,却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生死一线。就算是号称“鬼医”的桓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整整一年,刮骨祛皮,针灸刺血,药汤子一碗一碗的灌下去,再吐出来,再灌下去。总算是将她从奈何桥拉了回来。
看着桓隻发愣,岳红凌知道他许是回忆起了五年前的情形,语气微微缓和的继续说道:“当年的我可是过了奈何桥,差点喝了孟婆汤的人。可是我无颜去见那些死去的人,无颜去见为了救我而舍身的父帅,你只知道我伤得厉害,却不知道我的心却更是如同刀割。”
终于桓隻叹了叹气,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的态度,说道:“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了,劝了你这么多次,总是劝不了你,今日也是白费口舌。”
“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等我大仇得报,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桓隻不削的白了她一眼:“是最好!不过你得记住,你身上的皮肉是从死尸上换来的,所以离不得我这个鬼医。”
“你是说你要与我同去?”
“不然呢!”桓隻端起桌上的粥碗,细细吹凉递过去:“你受过烈火之行,火气攻心,若是犯了病,我不去你如何熬得过。”
自从那次意外之后,岳红凌常会火气攻心,如同烈焰焚身一般,若是无法解只怕会焚心而死。必须桓隻特制的冰息丸才能缓解。可冰息丸这种东西原料稀缺,工艺精细,还得寒冰清溪之水而制,不能久存,所以就只得时时将大夫带在身边了。
“多谢。”岳红凌接过桓隻递过来的清粥,淡淡说道。
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感谢他的求命之恩,他的施饭之情,还是感谢他不顾生死危机,放弃陌生阁安逸的生活,愿意陪着自己踏入幽冥鬼府之地。光是这份情,倾其一生都无以为报。
而对于现在的岳红凌来说,她只能铭记于心。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还能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就算是为奴为婢也会报答这份恩情。
“不过这次回去不能再用真名了,我为你娶个新名字吧!”桓隻扶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芙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