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消融

郑士龙第一个冲到楼下，雷晓波和雷芳紧随其后，三人来到父亲房间，发现他脸色苍白，头上直冒虚汗。雷晓波一下子就蒙了，当年姐姐那么折腾，父亲都没这样，自己今晚就说了这么几句，父亲怎会有如此剧烈反应，他立刻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

“快去医院！”郑士龙准备背起雷建国就往外跑，雷芳赶紧示意他放下，然后急忙问父亲：“爸，你那个平常放在家里的紧急药物，心律平呢？”

雷建国并没啃声，余慧珍随即从抽屉找了出来，递给雷芳。雷晓波立刻从堂屋倒了一杯水，送到父亲跟前，在姐姐的帮助下，父亲吃下了药。

接着，雷芳说：“士龙，你赶紧到医院去拿盐酸普罗帕酮注射液，找李蕊，算了！还是我去吧！”

“送医院吧！”郑士龙坚持道。

“这病爸犯过，待会静脉注射，应该就没问题了，上次也是这么做的，再说爸也不想去医院！”说完，雷芳便飞快地离开了。

医院离雷晓波住的地方非常近，一墙之隔。雷芳不到十分钟便将注射器，吊水等全部拿了回来。

雷晓波就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父亲：苍白的面孔，两鬓斑白的头发。这一刻，雷晓波才发现父亲老了很多。多年来，除了爷爷奶奶之外，就是父亲撑起了这个大家庭，在背后默默地为家族操劳着一切。雷晓波一直觉得：如果父亲在儿女感情上不那么犟，另外喝酒的时候再收敛些，那他在自己心中就是完美的。可话说回来，父亲对他和姐姐感情的关心，本属正常，天下哪一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找到一份美满的姻缘呢？

在姐姐雷芳悉心的照顾下，父亲雷建国渐渐地缓过神来，心率也慢慢恢复到了正常状态。他看了三个孩子一眼后，淡淡说道：“都回去睡觉吧，我没事了！”

“爸，我留下来陪你一会吧！”雷芳说。

雷建国摆了摆手：“去吧，诺诺待会别醒了，我自己是医生，没事的，刚才跳的太快了，心难过！现在好多了！”

一旁的雷晓波极其愧疚地说：“爸，对不起，都怪我！要不过完年后，再去省城看看吧！”

雷建国说：“不用，上次检查过了，没问题，只要保持好情绪，就不会犯，你姐也在家，她知道怎么处理！”

那晚，雷晓波彻底失眠了，他和林梦雪之间到底该怎么办？父亲当晚的突发状况让他有些后怕，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再坚持的话会给父亲带来多大的伤害。

第二天一早，雷晓波原本想按照姐姐的建议，给母亲看看照片的，但考虑再三，心想还是算了吧。

父亲雷建国感觉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吃过饭后便去上班了。姐姐随郑士龙一起去了乡下走亲戚，家里只剩母亲和雷晓波两人。余慧珍见儿子有些无精打采，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说：“晓波，要不你出去转转，今年你不去蔡叔叔家，可以去医院科室跟他拜个年啊！”

“哦，那我待会去看看，他今天上班吗？”雷晓波问。

“上班，年前听他说过！”

“对了，妈，蔡玉这半年怎么样了？她不是考研了吗？”雷晓波突然想起了蔡玉，便向母亲问道。

去年下半年，蔡玉没再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来过一封信。雷晓波心想，这小姑娘总算想明白了，原本还担心春节会去她家，昨晚父亲的一番话反而让他感觉到了一丝释然。

“小玉好着呢，你蔡叔说她研究生考得很好，应该没问题，而且……哎，不说了！”母亲余慧珍长叹了一口气。

雷晓波有些好奇，问：“妈，你想说什么？蔡玉怎么了？”

余慧珍看了他一眼，慢慢说道：“你蔡叔上次到我家里吃饭，聊到小玉可能处对象了，男孩家是北京的，研究生！据讲小玉刚上大学，男孩就开始追她了！”

“哦！”雷晓波突然感觉彻底释然了，不过内心的滋味有些复杂，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滋味。

“多好的女孩子，你呀，妈真搞不懂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偏偏追那个叫什么来着？林……”

“林梦雪！”

“对，林梦雪，那姑娘有那么好嘛？”余慧珍质疑地说道。

雷晓波觉得这是个机会，他赶紧说：“妈，你等下，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完，他迅速跑到楼上，找到照片又飞快地跑到了楼下，递给母亲：“妈，你看看这个！”

余慧珍擦了擦手，接过照片，走到户外，借着亮光仔细地瞧了起来，边看还边说：“嗯，是长得不错，个子挺高嘛，难怪你这么迷！”

雷晓波趁机说道：“就是，妈，你说你儿子眼光能差吗？我可跟你说，这姑娘心眼好着呢，以后保管将你们老俩口伺候得好好的！”

“可她没工作啊！还是有个铁饭碗踏实点！”余慧珍又看了几遍后，才将照片还给了他。

雷晓波接过照片，继续耐心地说：“妈，现在没有什么铁饭碗不铁饭碗的，梦雪有会计资格证，又有国外工作经历，回国后根本不愁找不到工作，说不定以后还有好多单位抢呢，而且梦雪很独立，做事也麻利，从不啰嗦！”

余慧珍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吗？妈没文化，你可别哄我开心！”

雷晓波扶着母亲的肩膀：“妈，我哪敢骗您呀，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梦雪当年就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被宁波一家大公司选中，我跟您说，那家公司很难进的！”

余慧珍笑着说：“你什么意思？让我劝劝你爸，同意你们处对象？”

雷晓波在母亲面前撒着娇：“妈，还是您最懂儿子的心思！您看能不能趁爸心情好的时候，劝劝他！”

其实，余慧珍刚才看到照片，心里的确起了变化，小女孩长得非常漂亮，个子高高的，身材极好，跟儿子的确般配，她和雷芳感觉一样，觉得两人在一起特别有夫妻相。如果女孩子要是再有一个正式工作，说不准她和丈夫就会同意了。

“你爸那倔脾气，你还不知道？你看你昨晚把他给气得，哎！我真搞不懂，怎么你们姊妹俩一样呢？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都不像我，像你爸，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余慧珍苦笑着骂道。

雷晓波感觉到了母亲心态上的一丝变化，趁机继续说：“妈，我承认这世界上好姑娘多的是，可万一后面我找了一个天天惹你们二老生气的，不孝顺的，那怎么办？梦雪我中学就认识了，对她知根知底，我们在一起的话，爸以后退休，你们二老就等着享福吧！”

余慧珍的确被他一番话说动了，儿子今年二十四岁，在农村的话，估计都是当孩子父亲的人了。小玉那边看来已经没了希望，如果儿子就认准那个女孩，家里却硬拆散他们，到时他再跟家里软对抗，那他什么时候能结婚还真是个未知数。

在中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尤其对余慧珍这样传统的农村女性，女儿的人生大事已经完成，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能尽快找到意中人，结婚，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你爸脾气要是上来，谁说都不管用，当年你姐……你还不知道吗？我只能试试！”余慧珍终于松口说道。

这时，只见雷晓波扑通一声跪在母亲的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后，笑着说：“母亲大人在上，请受小儿一拜！”

母亲余慧珍哈哈大笑起来，说：“赶紧起来，没个正相，你磕头也没压岁钱！”

其实在母亲面前磕头，对雷晓波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从记事开始，他就给自己定下一个规矩，但凡母亲过生日的当天，他总要将母亲扶到板凳上，让她做好，然后自己毕恭毕敬地在她面前磕三个响头，以感谢她的养育之恩。

百善孝为先。在雷晓波心里，孝敬父母是儿女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跪拜父母，就是想向父母表达感恩和敬重之情。尤其，现在自己当了兵，每年聚少离多，陪伴父母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过幸好家里还有一个姐姐。

“妈，这个照片你先拿着，合适的时候，你拿给爸看看！”说完，他又将照片递给了母亲。

春节在家待了两个礼拜后，雷晓波又返回了学校。刚到学校便立刻打开电脑上网，开始联系林梦雪。

碰巧的是，林梦雪这几晚主动要求值班，就是一直在苦苦等着雷晓波的消息。当看到信息后，她心里一阵激动，赶紧问：“怎么样了，晓波？”

雷晓波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家里父母的反应告诉了她，最后他输入说：“梦雪，我知道这个结果你可能有些失望，但至少母亲的态度已经发生了积极的变化，现在唯一只剩下父亲这边，我相信一定能解决！”

林梦雪的确感到了一丝失望，不过她对雷晓波所迈出的这实质性一步还是感到欣慰，想了很长一会后，她敲击着键盘说：“谢谢你，晓波！我一定会坚持下去，我家那边等我下次回去跟父母谈，汪向东这边你不用担心，至少目前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我辞职回国！”

雷晓波心里暖暖的，输入道：“放心，除了学业外，今年业余时间的主要任务就是劝父亲，另外……另外……”

“另外什么？？？”林梦雪一脸输入了三个问号。

“另外就是等你回来后，向你求婚！”雷晓波毅然地发送了出去。

网络那头接着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沉默，林梦雪似乎觉得希望就在眼前，可是似乎感觉又很遥远，她回复说：“不知那一天还要等多久！”

结束对话前，雷晓波问：“梦雪，你那边可以拨打国内手机电话吗？”

林梦雪回复说：“当然可以，你是不是买手机了？”

雷晓波输入道：“准备最近去买，办好后，第一时间告诉你号码，好久没有听到你天籁般的声音了，真的好想你！”

“我也想你！天天都数着日子过，不知道上半年可有时间回去？”林梦雪回道。

“哎！这个时候我倒希望自己是孙悟空，一个跟头就能过去见上你一面，思念的滋味的确不好受，我和你已经分别428天了！”雷晓波继续输入道。

林梦雪惊讶地看着屏幕，她没想到雷晓波竟然和自己一样也在悄悄记录着分别的天数，她感动地发送道：“我也记着天数呢！希望这个数字不要大的太多！”

雷晓波关闭电脑后，静静地走出宿舍，抬头望着蓝蓝的天空，心里想着这感情的春天是不是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