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回说到伙伴们玩蹴鞠击中而惊倒了余先生,大家惊呆了。卢嘉瑞稍稍镇定一点,就招呼大家先扶起余先生再说。
于是,大伙就一起跑过去把余先生架起,搀扶回家去。师母瞪大眼睛看着余先生被架回来,以为出大事了。
卢嘉瑞简略讲了一下事情经过。师母赶忙叫将余先生放到床上,斟茶来给余先生喂下去。好一阵子,余先生方才慢慢张开眼,呼吸慢慢也平缓下来。
“师母快将药酒拿来,搽搽鞠儿打到的地方。”卢嘉瑞记起来他拿来的药酒,可以散瘀消肿止痛的。
师母赶紧找来药酒搽上去。
“不要紧的,只是头上一阵晕。唉,上年纪了,不中用了。”师母一边搽,余先生却缓缓地说道。
卢嘉瑞跪下去,其他玩伴们也都齐刷刷跪下去,一起说道:
“先生,学生等给您请罪,都是学生不好,不该在前边蹴鞠顽耍,打中了先生,害先生受伤了,请先生责罚学生吧!”
“你们起来吧,为师不怪你们,你们少年郎该玩耍就玩耍,没有什么错的。只是不巧正好击中为师,往后注意点,不管玩什么,不要打到别人,伤着别人。”余先生还是以缓缓的语气说道。
看着卢嘉瑞他们没有动,师母一边搽药酒一边说道:
“你们都起来吧,没事的,人老了,一阵子晕眩,躺一会就没事了。我看也没伤着,你们出去玩吧!”
卢嘉瑞和玩伴们再磕了一个头,说道:
“多谢先生不责罚,学生等往后一定记牢先生的话,小心些!学生等出去了!”
虽然先生和师母不予责罚,但几个玩伴心里有歉疚,一听先生和师母叫出去,便赶紧磕头谢过,然后相继鱼贯出去了。
师母则继续为先生搽药酒,柔肩背,伺候茶水。
此后一段时间,同学们就不再玩斗地螺、打出机和踢蹴鞠这几样有些危险性的游戏了。要么放学后就直接回家,要么就逛集市,要么跑到山上去掏鸟窝,要么挖蚯蚓钓鱼——快乐依然那么多。
让卢嘉瑞头痛的是每次去逛集市,同去的玩伴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吵着要他请客,集市上所有的小吃摊点都吃遍了。他请客几乎已经习惯到理所当然,可是他们似乎是百吃不厌!
卢嘉瑞不请客嘛,他们就理由一套一套的啰嗦个没完,每次说得他都不好意思。请客嘛,次数多了,也没那么多钱,卢嘉瑞也觉得其实没道理都要他请客。
卢嘉恭更是可恶,只要出来逛集市,他必到场,劝请客他最积极,尤其可恶的是还老撺掇卢嘉瑞去那个赌屋。结果,不但请客花了的钱赚不回来,还要时常赔上多输一些。
赌骰子不行,试试赌撞铜钱也还是不行。算算原来初次赢得的那点钱早已输回去了,还都不止。
每次离开赌屋时,庄家还都满面堆笑说:
“小哥,你今日运道不好,下次再来,说不定就都赢回去了。”
卢嘉瑞心想:
“赢个鬼,倒是你包赢的!”
但他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离开。唉,愿赌服输,有什么办法呢?
卢嘉瑞终于体会到做大哥有做大哥的烦恼。他知道,要是哪一日他不能领这班伙伴做得些事,不理这班伙伴的馋嘴,也许他们就不把他当大哥了。
但是,过年节时父亲和大娘、二娘、三娘分别给卢嘉瑞的压岁钱以及上学堂之前母亲特地塞给他的一些零钱,经不起这么一段时间的花销,都没有了,怎么办呢?
卢嘉瑞还是觉得当大哥的感觉是很好,花点钱来买他们的花花嘴皮也是值得的。但眼下他要考虑的是解决钱的问题。
有了这层思虑,晚饭时的卢嘉瑞就没有那么神气活现的活跃劲了。三娘似乎看到了这点异样,停下筷子,问道:
“瑞儿,有什么事吗?我看你好像有点没神气的,病了?”
“我看也是,怎么没精打采的?吃饭都好像是在勉强吞咽?”卢永茂紧接着也问道。
“是啊,你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瑞儿放学回来就有些闷闷不乐的,好像不太理人,正不知为什么事?”卢嘉瑞还来不及说话,大娘就把话接上了。
“没什么事的。”卢嘉瑞回道,他一下子也还不知该怎么说。
“没事就好好吃饭,怎么显得这么没神气呢?”三娘说道。
“我看瑞儿一定是有什么事弄得不开心的,就是不肯说。”这时二娘插话道,“不说出来憋着会更难受的,还是说出来的好。”
“是不是在学堂受到同学的欺负?还是被先生责罚了?听说余先生是很严厉的。”卢永茂问道。
“余先生学问是很好的,严厉一点也应该,否则那么多学童怎么管教得好?瑞儿,你要认真读书,可不能马虎,这个家将来就指望你了。”三娘说道。
“都说没事的嘛,孩儿没有受同学欺负,也没有被先生责罚。”卢嘉瑞说道。
“那为什么这么闷闷不乐的?有其它什么事也该说出来嘛!”大娘说道。
卢嘉瑞看看实在瞒不过,只好实说了,否则父亲母亲们就也吃不好饭,还会不停的猜疑,问这问那的,便说道:
“我的压岁钱都花光了,有时想买点小东西,想吃点零食什么的,都没钱了。”
“你这么多的压岁钱就花光了吗?怎么花的?吃的穿的用的家里都有,你也不用买什么啊?”三娘抢先问道。
“到学堂去上学了,比在家里时不同。经常要买些零碎的东西嘛,去逛集市时,有时要买些吃的。”卢嘉瑞说道,停了一下,又补充道,“逛集市都是几个伙伴一起去的,吃东西要大家一起吃的嘛!”
“都你请吃?”卢永茂问。
“他们几个家都穷,哪有什么钱?都我请吃。”卢嘉瑞望着父亲,似乎在观察父亲的反应。
“既然都你请吃,那就该少跟他们去逛,想去时就自己去得了。都你开销哪成呢?”二娘是个精明人,说会算账的话。
“大的几个年龄与孩儿相仿,喜欢跟着孩儿,咱们平时也经常在一起玩的,放学后去逛集市,也不好落下谁。”与其说卢嘉瑞坚持对伙伴们的情谊,毋宁说他的确享受被跟从追随的感觉。
“你成为这帮少年伙伴的小头目了?”这点三娘看出来了,她盯着卢嘉瑞问道。
“他们吃你便宜,当然喜欢跟着你了。”二娘似乎对这种抬捧不太以为然,她大概更关心吃多少亏。
“受喜欢总是一件好事,朋友多,不容易被人欺负。”大娘是仁慈心肠,往好处想。
“瑞儿既然成了孩子们的小头儿,我看是好事。”卢永茂夹了一块肉放到卢嘉瑞碗里,继续说道,“好好吃饭,不要烦恼。多花一点钱也是可以的,从小能领着别人走,以后长大了会更有出息。要多少钱,瑞儿你说说看?”
三娘在埋头吃菜扒饭,大娘、二娘也各自吃着不做声,似乎大家都等着听卢嘉瑞怎么说,要多少钱。
但这下似乎把卢嘉瑞也问住了,其实他也并没有想好这次问要多少钱。
他的脑子这时也在飞快的转。他知道问要多了父亲会训斥他,说他不知家计,娘亲们也会喋喋不休的教训他,最终拿不到还要猜疑他到底拿钱去做了什么。而且这次给了,下次呢?又要来问要,然后又再接受一番拷问?于是,他想不如让家里定期给他钱,对,就一个月给一次,而且固定一个数额,就作为他的杂用钱,家里不必问做什么用了。一个月多少才合适呢?六十文?有点少,那一百文呢?可能不会给这么多。但他知道,他说出个数字来,父亲和三娘都会缩减的,所以他把父亲夹来的肉吃掉,然后正正经经地说道:
“那就每月给二百文杂用钱好了。”
“这么多,肯定不用的,也是不行的,都差不多两斗白米的钱了!”卢永茂立即否定了,“这哪是杂用钱啊,口粮都不止了!”
卢嘉瑞继续吃饭,好大一会没人接茬,他就又说道:
“那就一百五十文好了。”
“每月一百文足够多的了,我就看不出来哪有这么多的用钱处?”卢永茂又说道,“买零食吃也得节制点儿才是,请客更要悠着点!”
“瑞儿,杂用钱够用就好,也该省着点用。我们家也不是十分的富裕丰厚,要多想想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大娘也这般说道。
“杂用钱给多少也不会够的,我看八十文就行了。家里给你算阔绰了,你自己省着点用,也好早知道勤俭持家。况且你的那些伙伴们一个子儿都没有呢,你也该知足的了。”三娘说道,她善于结合各人的说法然后给出定准意见。
“那就这样,按三娘说的办,今儿是初五吧,以后每月初六给瑞儿八十文杂用钱,不多不少。”卢永茂最后说道。
卢嘉瑞心情一下就爽朗起来。在他看来每月八十文是个很不错的数额了,他的目标达到了,钱数已经不算少,关键的是他不必每次都用没有了再问要,也不必说明钱都用去干什么了。他加快吃饱饭,完了给父母亲们欢快地唱个喏,然后开心地离开了饭桌,回自己房间去。
卢嘉瑞虽然有了钱,但那天晚饭桌上父母亲们的话还是让他在花钱时有些敛手,至少一段时间内是这样的。有时,他会推托有事不去集市,不像以往那样几乎每个集市日都去逛去玩了。有人说要回家不去他也不再劝了,请客吃东西时他也尽量挑些便宜的。
但这小气劲终究不是卢嘉瑞的心性。他觉得钱就是拿来花的,况且杂用钱嘛,不就是杂七杂八地花掉的吗?现在他除了跟这帮小兄弟吃喝,也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于是,敛手也就不长的一段时间而已,渐渐地一切恢复了常态。
倒是有一件事情始终在卢嘉瑞的脑子里打转,这就是想个什么办法赚点钱的问题。
这并不是说如金钱对他有多重要,而是他觉得自己要与众不同。读书对他来说只是读着玩,尽管他知道父母亲多么盼望他能通过读书上进有出身,但他觉得赚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不想埋头苦读书,同时也认为埋头苦读也不会就能出头。在他看来,赚钱比读书要容易得多,看看集市上做买卖营生的人,就知道做买卖赚钱并不难。做买卖赚钱,博得富贵,自在快活过一世,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要证明自己有做买卖的能耐,就要早早地显露出来,不是给别人看,而是给自己看,给自己将来设想的一个肯定。况且他还跟卢嘉恭打了赌呢?
浑浑噩噩中又过去了三个月,酷热的盛夏也早已经过去,初秋的凉意开始袭来。这段时间虽然时不时也去逛集市,但卢嘉瑞请吃请喝的时候少了许多。卢嘉恭撺掇去赌屋,卢嘉瑞也坚决不去。
卢嘉瑞想着赚钱的办法,他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毫无例外地需要本钱,而其他几个是无法指望的。他也不能以要做买卖为由再向家里要——那是肯定不会得到同意的,父母们会说他只需要认真读书。
所以卢嘉瑞努力抓紧钱袋,减少开销,为可能要做的买卖积攒一点本钱。
在最近一次逛集市时,卢嘉瑞走到一个卖鱼的小摊前停下来,问卖鱼的大叔,鱼是从哪里捉来的。大叔说就是在镇前的河里撒网捞来的。卢嘉瑞就问河里鱼多不多,大叔说还不错,他每个集市日都能捞到些来卖。
于是,卢嘉瑞就逛到杂货铺去,叫卢嘉恭和卢永义在外面等,他进去问有没有渔网卖?杂货铺小二说没有,不过告诉卢嘉瑞,这种东西可能要到县城才有,并说了在县城什么地方可以买得到。
卢嘉瑞回头对跟来逛的卢嘉恭和卢永义说道:
“我想到一个赚钱的法子了!”
“什么法子?能赚钱?”卢嘉恭以最快的速度追问道。
“但有点麻烦,要到县城去一趟才行,要买点用具,这里集市上没有的。”卢嘉瑞说道。
“可是俺们都没去过县城,要跟着大人们去吧?否则怎么敢去呢?”卢永义说道。
“嗨,去县城有什么不敢的,俺们不都已经是大人了吗?只是怎么回事要说清楚,怎么赚钱?”卢嘉恭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这帮玩伴到县城去能成行吗?卢嘉瑞想出来的又是一个怎么样的赚钱办法呢?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