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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工作日清早九点买咖啡的宿敌

要经常对自己说:

我这么好,我的人生也会很棒。

1

我很喜欢那种店,那种店主——

开一间书店,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看书。

开一间西餐厅,只是因为自己是个吃货。

开一间服装店,只因为喜欢守在店里,看人。

不为了赚什么钱,也不为了谋什么生,就是:我,高,兴!三个字。

我所在公司的这幢大厦的裙楼,开着一圈儿的店。当中有一间咖啡店,就是我喜欢的类型。店很小,里面就一张桌,两把椅子,以供堂食。临窗是操作间,清早匆忙的上班族,一般会从这里买一杯咖啡带走。

这店里的咖啡真心很棒,能让一个丧着脸在大清早思考人生的年轻人瞬间振作,也能让一个绞尽一夜脑汁还没做好的PPT顺利完成。

“就是有这么好的疗效,不信试试。”我对正在写文案写得上火的吕游说。

吕游一夜没睡的脸呈现悲惨的苦绿色,没洗就来公司了。头发油乎乎的,像发廊里那种涂着软化剂等待烫发的大婶。

但是他仍旧是全公司最帅的男人。在一个爱他的女人眼里,他就是朝阳区的宋仲基。我知道他没刷牙,饶是如此也不妨碍我和他接吻。要说一下的是,吕游是我男朋友,我是他女朋友。

我把咖啡分他一半。

店主每天只做一壶摩卡咖啡,多一滴都不会有。近来知道这间咖啡店的人越来越多了,我是靠抢才得来的这一杯。

抢的时候还撞到一个男人,谁让他站在我身后呢,他手里的咖啡泼出来,他身上那件T恤是毁了。“实在抱歉,”我说,“呵呵,你这T恤什么牌子的?”

“没牌子。”他僵着脸说。

“谢天谢地!谢谢你穿的不是阿玛尼的衬衣啊。对不起,要我赔吗?”我说。

“这是个多么没诚意的道歉啊。”那人摇摇头走了。

2

喝了咖啡的吕游精神抖擞了,现在他把文案写完了,在听歌。

上司走过来说:“吕游,你这个文案我看了,特别好,得给你点儿奖励,下个月公司请所有客户代表越南游,你也去吧。”

我对吕游说:“不要旅游,要钱!”

吕游抽空对老板说:“不旅游,给钱。”

老板说:“想做一个真汉子啊,就不要太听女人的话。”

于是吕游被“发配”去越南了。要去三周半。我对同事说:“什么样的熊公司会请客户代表在越南待一个月啊!我看没准是老板和哪个女代表有一腿,要长期泡妞!”

一个月,必须防火防盗防劈腿。我对吕游说:“如果你敢和别的女人来往,我就杀了你。”

3

孤独的一个月,寂寞的一个月,每天早上去抢那一杯咖啡成了我唯一的人生乐趣。真的靠抢的,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我个子小还是有优势的,我几乎是从一个高个子男人的腋下钻出头,对店主说:“中杯摩卡带走谢谢。”

“中杯摩卡带走谢谢。”那高个子也同时说。

店主只有最后一杯咖啡了。她笑笑说:“还是让给姑娘吧。”

回过头来,居然是那个被我撞洒过咖啡的男人!他还是僵着脸:“喂,你黑眼圈很大,咖啡喝太多了吧。”

“小气鬼,不需要这么恶毒的反扑,这杯你拿去!”我大方地递给他。

他还是走了,没走几步回过头来说:“你今天确实没化妆。”

好恶毒。

想必是每天喝的那一杯咖啡的原因,每个夜晚,孤枕难眠的我在床上滑着手机玩着游戏。吕游的电话本应是一天一个,可是莫名其妙就变成两天一个,三天一个。我和他怄气了,谁恋爱不怄个气呢,所以我也不主动打给他。

一个星期没有电话,不过也好,他就要回来了。

吕游回来了,我八婆地问,老板有没有搞外遇。他说没有啊。然后他给了我一个重要通知:“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我问。

……

“谁?”我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个客户,”吕游不敢看我,蹩脚地解释说,“很重要的客户,不得不敷衍一下,但是……真的对不起你,所以还是分手吧。”

女客户,要隆重对待,所以奉献了自己的全部身心?

其实像吕游这种大学刚毕业的男人有什么重要客户啊?还不是遇见老牛了——专吃他这种小嫩草的母牛!

我就这样“被分手”了。

4

我一直以为吕游几百年前就属于我,就像自由落体、万有引力一样天经地义,而事实是,他是自由的,是我无法控制的。分手后,他生怕我找他麻烦,手机换号,连他妈妈的手机都换号了。这真是刷新了我一生耻辱史的新纪录。一气之下我把吕游的东西全部打包,勒在车顶,开到北戴河的野海边,请两个赶海的男孩帮我扔进海里去。

当中一个男孩说:“扔进去也会漂回来的,白费力气。”

另一个男孩说:“谁抬得动这么多破烂啊。”

我哭了起来。

后来我请这两个男孩一起吃烧烤,喝啤酒。我好像又高兴了,一边吃一边笑一边唱歌。啤酒不像咖啡,咖啡只令大脑兴奋,不会让人胡说八道,啤酒却可以让人干出很多丢脸的事。过了几天我收到当中一个男孩的微信,他问我还要不要做他的女朋友。

我都干了什么啊!我喝醉时居然说要做一个十九岁小男孩的女朋友?

我慌忙拉黑了少年,太可怕了。

5

同事,确切地说,是那个肇事的上司,见我萎靡不振,心有歉疚,就跟我说:“我有一个师弟……”

我故意大声说:“相亲是吧?好啊。”让声音大到可以从上司的玻璃隔间传到大格子间,保证吕游能听到。

我和上司给的男子互加了微信。

聊了几句,觉得这个人还不算无趣。反正这种时候,只要不是二百五、十三点,我都能接受。

我翻看他的朋友圈,都是他设计的汽车、转发的心灵鸡汤、健身的计步截屏。连个照片也没有,所以应该是很直的直男。

我答应周末和他见面。如果吕游还在乎我的话,他会难受的。

周末,我见到了这位直男——我和他怎么那么有缘呢!这不就是我每天清早九点买咖啡的宿敌吗?

当他坐到我对面,他和我一样大惊失色。“怎么会是你?”我们异口同声地说。“真倒霉。”我们又异口同声地说。

但是我们却都没走,坐在星巴克聊了下去。先是吐槽了星巴克的咖啡,然后又都想到了公司楼下那间小小的咖啡馆,它甚至连名字也没有。

“你注意过店主的项链没有?每天戴的都不一样,一看就是从国外的市集淘来的那种,特别好看,她真会打扮。”我说。

“是的,设计得很独特,而且你知道吗?店主也喜欢路跑,还参加过日本的全马,当时我也在。”他说。

“哇,你们都是过着健康生活的人,只有我,我今天还是黑眼圈很大对吧?”我笑起来。

“逗你的,其实你是美女。”他也笑起来。

“美少女!”

“哦,美婴儿。”

“哈哈哈哈,干脆说我是美丽的受精卵得了!”

6

我居然和宿敌相谈甚欢,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言笑晏晏之中,心里稍微有点儿觉得,对不起吕游——啊,我干吗这么想!

爱情是有惯性的东西,像一列火车,开上轨道,加速运行,猛然停是停不住的,总还是会继续向前蹭上几步。我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应该让惯性终止了,因为吕游辞职了。

为了不再见到我,为了不让大家尴尬,或者为了他的新恋人,他跳槽到那位女客户的公司去了。

他的新办公室恋情真好,上司就是他的女朋友。不像和我,我们只是普通的草根恋。他这次的恋爱是VIP的,好厉害。

7

我记得那天和宿敌喝完咖啡,意犹未尽,但还是礼貌地说了下次见。

但凡相亲过的人都知道,说“下次见”基本上就是“不用再见面了”的代名词。我也不是没相过亲的人。

但他补充一句:“是真的下次见哦。”

所以我们就又见面了。他说:“我们去看电影吧。”我们去看《疯狂动物城》。验票的时候,服务生说:“先生,您这两张票过期了啊。”

他很尴尬地说:“弄错了,这是我上周买的。”他拿出新买的两张票。

我们和一百多个小朋友及他们的家长欢聚一堂,整个电影被小朋友的吵闹声淹没,我在想那两张过期的票是怎么回事。

“你都不笑一笑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本来,上周就想喝完咖啡请你看电影来着。”他说。

我故意像电影里那只树懒一样慢吞吞地说:“让我来分析一下,也就是说,你是先买好了票,然后和我见面的。可是你怎么确定你会愿意和一个陌生女人看电影呢?”

“我看了你的朋友圈啊。”他说,“有很多你的自拍。”

“然后发现我们见过?”

“对,我们早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不是吗?”

他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有亮亮的光,那种光我明白,他喜欢我。

8

我们看完电影就牵着手了。

触电般的感觉。在电击之下,我的爱情火车终于彻底停下来,吕游被赶下车了。

我说:“我前男友是同一公司的同事……”

我还没说完,他就接着说:“他劈腿了,已经辞职了。”看来八卦真是无处不在。

“忘了他吧,你应该找个更好的男人。”

“你是说你吗?”

“没错啊。”

但是,不幸的事紧跟着小小的幸福就来了。

交往了半年后,宿敌带我参加家庭聚会,我居然见到了吕游!没错,吕游和那个母牛,这对奸夫淫妇他们居然还没分手,而母牛的身份是:宿敌的表姐。说起来血缘关系就是贾宝玉和薛宝钗那样,天哪。

吕游走过来,主动问候:“近来可好?”

我一时间不知道答好还是答滚,这时候,宿敌有力的臂膀就抗过来了,宿敌说:“挺好的,但是关你啥事?”

母牛也走过来,想跟我套近乎。母牛尴尬的样子使她看上去更老了,这么个重口味,吕游同学你是怎么消化的啊?

于是,我心情很好,遂拿出了大将风度,和众人谈笑风生起来,席间属我吃得最多。

9

我和宿敌喜结连理了。

真爱注定会让人在一起,不能在一起的,那是爱得不够。

所以拆散一对天造地设的贱人是有罪的。我祝福前男友和小三。真心的。

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在海边喝醉痛哭的女生了。

真神奇,我被青梅竹马的男友抛弃,和一个每天清早九点抢咖啡的宿敌成了夫妻。回忆起来,我应该感激谁呢?是上司?不。是店主?不。是咖啡?不。是没牌子的T恤?不。是黑眼圈?不,我本来就没有黑眼圈。

其实我谁也不用感谢。我对自己说,这是我该得的,我这么棒,我的人生当然也会很棒。

做人最重要就是要硬气,幸福,我很配得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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