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从小记性就很好,他记得李棠舟塞给他木雕时羞怯的眼神,也记得那个午后许下承诺时李棠舟的甜笑。
同样,他也记得李棠舟在病床前握着妈妈手的无措,记得李棠舟在葬礼上歇斯底里的哭泣。
虽然父亲告诉他,爱一个人要爱她的全部,可他更喜欢那个女孩笑容明媚的一面,不愿意看到她竖起利刃冷漠待人的一面。其实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接近她,但他不习惯向人表现自己,因此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而且在李棠舟搬出大院后,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个约定,似乎随着时间流逝早就化沙。他一拖再拖,告诉自己,自己还不够强大,等到以后,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他会说再次说出口。
然而,还没等到他强大起来,她就要走了。听到她要走的那天晚上,他鼓起全部的勇气,准备向她表白。后来被江浸月他们打断,他心有不甘。在齐暮里拉着她去吃面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想追过去,可是等在不远处的江浸月用眼神告诉他,你不可以。
是的,你不可以。
母亲和父亲是家里安排成婚的,门当户对,幸运的是,两人很相爱。小时候的戏言家里不会当真,但他的家庭不会真的允许他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所以,在自己还没有能力说出坚定的保证时,他说出来只会害了她。
可亲眼看着她离开,他做不到。那天晚上他想追过去将未完的话说完,江浸月拉住他,几乎是恳求:”哥,你说了又怎么样?她知道你要说什么,不是吗?而且就算她答应,你说了能改变什么?回去吧。“那天回家,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平生第一次对自己能否给喜欢的人一个未来产生怀疑。
后来她还是走了,他看着她上了火车。最后对视的一眼,她很快转过头去逃避他的视线。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她离开的一年间,只和秦冉一人联络,齐暮里可以拜托秦冉送去问候,自己却做不出求人那种事,好不容易旁敲侧击问出她的新账号,他匿名给她发去邮件,担心她在那里过的不好,可惜石沉大海。也许她会以为那是恶意邮件,只能怪他,连写出自己姓名的勇气都没有。
爷爷是政界高官,一辈子居于人上,退休后对孙子教育得很严格,希望他能走自己的路。江逾白早慧,对于很多政治问题都有自己的看法,能说的头头是道,让爷爷大为赞赏。但他自己其实对政治纷争毫无兴趣,只是不愿拂长辈的意。
他曾经想过,按着家里安排的路线走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他做什么都能应付得来,即使不喜欢。
可是他遇见了李棠舟,李棠舟的妈妈长相温婉,性格却洒脱。听家里的阿姨说,两人在大学里恋爱,毕业后家里想让两人分手,让她爸爸回家接手家里事务。她爸爸一直不同意,最后先斩后奏,带着已怀孕的她妈妈出现在大院。让宋家长辈气到跳脚,却无可奈何,只好松口同意这桩婚事,不过要求她妈妈结婚以后,呆在大院里安心做个好母亲。
李棠舟的出生缓解了两辈人间的紧张气氛,尽管是个女孩,但她冰雕玉琢的样子被大院里各家长辈夸赞,再加上古灵精怪会撒娇,宋家长辈再看不惯她妈妈也没法不疼亲孙女。李棠舟却难得没有恃宠而骄,而是整天脸上挂着笑,感染周围的人。
他和江浸月是双胞胎,两人长得不像,性子也不一样。江浸月整日和李棠舟斗嘴,他却从小不爱说话,大院里的小孩玩沙子和稀泥,他就坐在树荫下看书。尽管内心里想和大家打成一片,面上却丝毫不见。是李棠舟硬拉着他加入,最后在他的领导下大家像模像样的堆了个沙堡。
江浸月叫嚣着是自己哥哥的成果,李棠舟却恬不知耻的拉着他邀功,说要不是自己江逾白才不会加入。自己看着李棠舟满是沙子的脸,低头看看她拽着自己衣角的脏兮兮的手,再看看自己,也没干净到哪里去,可是他却第一次发自内心笑起来:”是,李棠舟的功劳最大。“
是,她的功劳最大,是她在无意之中影响了自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灰蒙蒙的房间,整个房间就明亮得一塌糊涂。
据说她妈妈学的是设计,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在大学里就拿下过不少奖项,可为了爱情,却选择被困在大院里,最终还以被背叛离开为结果。他觉得宋振安其实是爱她妈妈的,只是没保护好她。
他相信自己和宋振安不一样,他喜欢的人,会拼命保护好。
爷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准备提前让他出国,他想,这一次,无论如何要见她一面。
齐暮里同样也想见李棠舟,于是他们俩各怀鬼胎,却制定好计划。两人动用自己的人脉,搞到这次比赛的报名表,寄到那所小城里的学校。
可是,传来消息,说她不肯来H城。
既然她不肯过来,那他就过去好了。
他几乎是立马订好票,齐暮里有心无力,只好帮着他准备。最后连江浸月也于心不忍,帮着他们俩一起撒谎。知道他马上就要出国,家里人对他的管制也松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
秦冉说李棠舟告诉她自己在那边过得很好,他选择相信。可是他没想到,时隔一年,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孩,却是以她被按在地上为开场。
这座小城的天气明明很好,可他看到李棠舟对着自己哭出来的时候,觉得这座城市可真冷,冷到好像在冰窖里。
”喂“江逾白出声,对着那一群没反应过来的女生道:”放开她,不然我会报警。”
唐书安最先反应过来:“你是谁?”
江逾白没有搭理她,一步步走过来,蹲到李棠舟的旁边,按住她的几个女生想开口,终究没好意思,红着脸退到一旁。李棠舟趴在地上一时没起来,江逾白伸出手:”你想睡在地上碰瓷吗?“李棠舟愣愣的被扶起来,强作镇定:“你怎么来了?“眼角还有没擦干的泪。
江逾白静了一瞬,”来找你“三个字还未说出,被无视的唐书安再次开口:”你是她什么人?一个男生,好像不应该来插手女生间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