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睡了吗?“
好不容易等到外公外婆房里的灯灭了,李棠舟一秒没耽搁,猫着腰去敲江逾白的窗。低低的问了两声都没人回答,李棠舟朝窗户翻了个白眼以示不满,再睁开眼,江逾白已经打开窗户静静地看着她。
”……“李棠舟自动遗忘刚刚的行为,退后两步勾手示意他出来,一脸认真:”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江逾白静了两秒,慢吞吞开口:”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说?而且,就在这说不行吗?“李棠舟想着自己为了圆谎辗转反侧,他却没事人一样,不由气道:”别废话,赶紧出来。“江逾白没回答,啪的一声将窗户关上。
李棠舟看着江少爷突如其来的发脾气,愣了一秒气极反笑:“你不出来是不是?那你别想我跟你回H城了。我告诉你,就算你是特意过来,我也不买你的帐。”发了几句狠,回答她的只有关得紧紧的窗户,李棠舟跺了下脚,终究无计可施,怏怏的转身回房。
回到房间,李棠舟随意的往床上一躺,想着不久前发生的种种,头疼至极:
江逾白的及时出现将她解救,离开现场后,她有意感谢却又深觉丢脸,跟在他身后一时没说话,江逾白也就沉默着。两人这么走了几步,就在她憋不住要开口时,来寻她的外公看见了他们。
外公本来板着脸想教训这么晚还不知道回家的外孙女,看到外孙女旁边的清朗少年时,就把准备教训的话忘在了脑后。他觉得,这已经不仅仅是晚归的问题了。
李棠舟简单介绍了一下江逾白就不再做声,因此三人的回家之路,居然靠着寡言少语的江逾白和外公间的谈话度过。好不容易到了家,本来一脸困惑的外婆了解原委后,对着江逾白笑得一脸慈祥。可能是弥补了她没能有个外孙的遗憾,外婆对江逾白很热情,饭桌上不停地夹菜。江逾白表现得也很得体,一顿饭吃下来也算宾主尽欢,除了……李棠舟。
她知道外公外婆对大院抱有偏见,于是在将江逾白介绍给外公时,就谎称江逾白是从前学校的校干部,负责此次作文比赛的事宜,自己和他早已约好见面。江逾白也没揭穿她,并在外公询问江逾白为什么特意过来找她的时候,一脸人畜无害的表示自己是个负责的校干部,因为李棠舟之前放弃比赛资格后来又决定参赛,所以导致情况复杂,需要他亲自跑一趟来和学校领导交流。
外公虽然不怎么信服故事的真实性,但观察了他们俩的行为并无异常后也没再多说。只有外婆对江逾白所说深信不疑,一个人高高兴兴的招呼大家吃晚饭。
江逾白特意过来,李棠舟心里并非没有触动,只是他们二人间的距离早已不是一张火车票就可以到达的。而以江逾白的脑子又怎会不懂,然而即使这样他还是过来了,这份情感就让李棠舟更觉难以承受。
正在叹气之时,窗外有人轻敲,伴着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李棠舟,睡了吗?”李棠舟躺在床上,勾起嘴角,故意磨蹭了一下才起身推开窗,准备出声讥讽他。
可是窗外月光温柔,树影斑驳,少年眼睛黝黑湿润,安安静静的看着她。李棠舟准备好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两人静静地相对看了一会。李棠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想提醒他。
江逾白突然出声:“像不像当时的情景?”
“什么?“李棠舟脑子有点转不过弯,疑惑的看着他。
窗外江逾白突然嘴角上扬,笑得比月色更温柔:”你当时也是这样,迷迷糊糊的看着我。“
”你说什么……“李棠舟被江逾白难得一见的笑容搞得晕晕乎乎,突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个午后,那个午后的承诺。李棠舟一时噤声,心跳,因为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渐渐加快。
江逾白看着李棠舟渐渐红起来的耳朵,心里得到安慰,好歹她没忘。趁此机会,他觉得不该再迟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出声:”当时的我们只有八九岁,十年过去,我……“话未说完,李棠舟啪的一下关上了窗户。
江逾白:……
他算是体会到刚刚为什么李棠舟在他的窗户下气得跳脚。只是自己推开窗,看到李棠舟站在清辉遍地的小院里对他说话,深觉自己仿佛处在梦中。所以没多想就下意识的关了窗户,等到组织好语言才来找她。自己这下……却是搞砸了么?
窗内李棠舟捧着滚烫的脸,几乎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在寂静的夜里,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下很清晰。好不容易将快要爆炸的心跳抑制住,李棠舟抬起脸,看见床边镜子里自己脸上的绯红。
她想起话剧社曾排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指导老师循循善诱,让她想象自己就是在花园密会里得知心上人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朱丽叶,可她怎么也表现不出来那位情窦初开的少女对爱情的期待,因此失去了朱丽叶这个角色。而现在的自己,却就是一副莎士比亚戏剧里少女被心上人表白后的羞怯模样。
可是,李棠舟的笑容淡下去。
心意相通又如何?背负两家世代仇恨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真心相爱,最终以悲剧收尾。而她和江逾白,即使未到那程度,也一定是不被两家长辈祝福的爱情。相爱就能克服一切的童话在现实的重量下不堪一击,宋振安当年为了妈妈不惜与家里决裂,然而后来不还是负了妈妈?
李棠舟趴在床上,渐渐冷静,镜子中热切的眼神慢慢降温,她起身开门。
窗外江逾白深觉挫败,正低着头反思自己,冷不防门被打开,吓了一跳。李棠舟面色平淡:”我们出去说,老人家睡眠不好,别吵到他们。“说完越过他,自顾自向小院门的方向走去。
江逾白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向心爱的女孩表白的少年,然而现在这场表白,看起来不会顺利。
他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