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说,我尽力。”陆阿宁试探性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见贺文没有其他的反应,她才放心大胆地拉过椅子坐下。
贺文笑了“你倒是比以前成长了许多,也不像那个当初在小巷子里遇到的惊慌失措的小丫头了。”
陆阿宁撇撇嘴并不否认这句话,她避开贺文的目光,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
咚咚咚。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能感觉到外面敲门的人下手很轻,但是屋里的两个人如今都处在精神高度紧绷中,因此敲门声听在耳朵里格外清晰。
贺文迅速地向下一滑躺好闭眼,陆阿宁慢慢地将贺文床上的垫子摆回原位,自己规规矩矩地理了理衣服,这才上前开门。
是夏明月。
夏明月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往屋里的床上看了一眼,见贺文完全没有醒转的征兆,他这才推开陆阿宁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陆阿宁的眼神落在那碗黑漆漆的汤药身上,她的直觉告诉她夏明月手里可没什么好东西。
“宁神补气的药。”夏明月回答的倒是坦坦荡荡,一副完全没有私信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心为了主子的忠心仆人。
“……”陆阿宁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来阻止夏明月喂贺文喝下这碗汤药,如果这碗药真的是补药还好说,就当她陆阿宁是得了失心疯。
如果真的像她所想的,夏明月端过来的那碗汤药里有毒呢?
贺文一死整个梵城必然会大乱,可释薇很大的可能能及时赶回来,按照她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爽利果断,同夏明月撕破脸皮时的狠辣勇敢。
陆阿宁丝毫不怀疑释薇能把控着梵城,让它安稳一阵子,一直坚持到贺涛和释语归来。
“你这么喂他,会不会呛到。”陆阿宁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个她觉得还算完美的借口,起码听起来是逻辑合理而且解释得通的。
“大夫说他没事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肯醒转,可能是前几日因为两军交战劳心劳力伤了身体。”夏明月自顾自地端起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到嘴边吹了一吹,顺势坐在了陆阿宁刚刚搬的那把凳子那里。
“我来吧。”陆阿宁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不成立的想法,然后她决定付诸实施,于是就在她的手指尖触碰到药碗的时候,她“一个不小心”就让药打翻在地。
“太烫了。”她露出一个有一些尴尬的笑容,夏明月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将她拉开。
“你有没有烫到?”
“没有。”陆阿宁摇摇头,其实根本不烫的,她刚刚的演技她自己觉得还算比较逼真。
“你回去换身衣服吧。”夏明月指着陆阿宁被汤药染上的大半裙摆“这样的衣服穿着你也不舒服。”
“无事。”陆阿宁在门边取了笤帚,又从门后拿了抹布,准备收拾残局。
做戏就要做到位,一定要显得自己一副不是故意的样子。
“你还是快回去换了。”夏明月上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过陆阿宁手中的笤帚“汤药是热的,一会儿风一吹你一定会着凉。”
陆阿宁没有办法,夏明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依着他回去换衣服,只能但愿夏明月不会趁着自己离开的功夫对贺文下手吧。
其实两间房并没有多远,只是陆阿宁心里头有惦念的东西,因此一步三回头地走着。
回了房间换衣服也是轻手轻脚,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错过了隔壁的什么动静。
南境丛林密布,释薇家院子后头就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平日里随风而动发出沙沙响声,期间偶尔也有鸟儿略过,很是富有生机。
陆阿宁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只觉得是一片死寂,不是什么好兆头。
外头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倒下来狠狠砸在地面发出的声音,陆阿宁急忙推门出去查看情况。
贺文的屋子里竟然空无一人,如果不是地上残存的汤药和床上依旧凌乱的被褥提醒陆阿宁刚刚发生的一切,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方才产生了幻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听见了那天对战云深族人的时候她所听见的冲锋号角的声音,院子里本来还在兴奋地交谈的人们忽然急匆匆地朝着同一个地方跑去。
陆阿宁怔了半晌,也跟着人流跑向一处方向。
可这次的对阵是她所没有料到的,有冲锋号就代表有来犯之敌,梵城上下当同心协力御敌。
如今梵城人齐刷刷地站在一起,对面的阵营就是皆着玄甲的东擎重甲兵,为首那个银袍银甲的将军举起手中的长枪,枪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杀。”少年将军毫不犹豫的冰冷语调让陆阿宁好像整个人突然坠入了那寒冷刺骨的瀑布寒潭。
两波人纠缠在一起,梵城虽然在南境十万大山种算得上一等一的城镇,可在训练有素武器先进的东擎士兵面前还是不值一提。
何况他们领兵的将军是柳眠。
是东擎的少年战神柳眠。
人呢?陆阿宁在拥挤的人流中倒向行走,她觉得贺文不在这里,否则他一定会出现在他的梵城子民面前以镇军心。
刚刚下了山坡,陆阿宁就被一道沙哑的声音唤住。
“阿宁。”陆阿宁回过神来,寻声望去,夏明月从坡南面的山沟里爬了上来,他浑身是血,发丝凌乱,甚至可以说是衣衫不整。
“他呢?”眼见只有夏明月一个人,陆阿宁的心凉了半分,理应是不死不休的两个人,如今夏明月好好地站在这里,贺文的死活可想而知。
“死了。”夏明月轻蔑一笑“求生欲望倒是强烈,那手还紧紧抓着崖壁不放,叫我掰断了手指。”
“如今你身上的金蚕蛊已被寒潭冻住,只要没有人刻意诱发就可以安稳到老。”
“多好啊,你自由了。”
“我们也可以回金陵了,陛下还在等着我们,回去以后便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