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冬季,沿海的港口渐渐安静下来,旅人们已经各自离开,渔夫们也要回家迎接难得的假期,原本热闹的港口已经人影稀疏。船只紧促而有序地停在码头旁,刺骨的海风从地平线袭来呼嚎着,行人裹了自己的大衣急匆匆的跑向自己的目的地。
一位穿着橘黄色加绒外套的中年男子借着地势打量着各式建筑,最终锁定了不远处的一栋建筑物,微微笑了一下。来往的行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位敞开着外套的男子。
男子呼出一口热气快步走向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座普通的两层公寓。
与大多数沿海港口一样,这里的公寓都挤在一起组成一面墙抵挡海风的侵袭。
男子在一座小楼前停了下来掏出了一本小本核对着地址——伦布郎街117号。
男子把本子收回贴身的口袋,按响了门铃。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人们总是对着各种各样的新闻抱着浓厚的兴趣,自然的也就应运而生了许多职业。除了最常见的记者外,一些普通人也会提供一些小道消息来换取报酬。这些人活动于各个角落,他们统一被称为线人。
这栋公寓的住客就是这样一位线人,但不同的是她还提供一些特别的服务:找人。
当然这位线人并不是想承担什么失踪人口的调查工作,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爱找别人麻烦的人,而这些人就是她的目标。
“请进。”一个女声说道。
与此同时门锁收到感应响起了清脆的一声,门略微向外弹出,露出了一条缝隙。
男子有些诧异地看了一下门锁,拉开门进入了这座建筑的内部。
屋主坐在离门不远的一张办公桌前,穿着一件宽大的棕色毛衣,头发扎成马尾,鼻子上架着厚厚的黑框眼镜。她习惯性地把脸颊一旁遮住视线的棕色头发挑向一旁,从电脑后探出看了一眼来人。
屋主大致断定那是一个无聊的迷路旅人或是新来的邻居。对于专门从事她这一行的人来说,花时间在这些人身上太浪费了,但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下对方的来意:“请问有事吗?”
客人正打量着四周的装潢,听到提问,才又把目光转回正前方:“我想找一下菲依娜小姐,尽管我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她的真名。”
“嗯?”屋主一时没听清楚对方的回话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我就是,请问您是来……”
虽然屋主回应的很快,但她转眼便后悔了,为了方便处理那些特殊的业务,她并没有用真名,当然她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一些身份特殊的客人事后给她添麻烦。但现在自己主动回应了,反被对方记住了长相,假名也就没多大用了。尽管此时“菲依娜”小姐正为自己的愚蠢决定懊悔不已,但她似乎忘了一件事:她从来没给过任何一位客人自己的地址,也不接受任何现实中的会面,对于定位也做了模糊处理,但现在居然有人找到了她。
“虽然事先没有和你联系过,但是我想直接当面谈应该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陌生人并未留意到菲依娜懊丧的表情,自顾自说道。
事已至此也不能赶客人出门,菲依娜只能起身回应道:“这种事情当然无所谓……”但她话说到一半忽然留意到客人说的话的问题,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忽然想起自己从未留下过地址。但她出于礼貌还是把话说完了:“能问下阁下的委托是什么吗?“
“我想请您调查一件事,可以的话顺便帮我搞清楚这件事的主角的下落。“男子说道。
调查加找人啊,菲依娜在心里低估了一阵,这是把我当侦探了吗。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菲依娜决定把话说清楚,但两人一直站着说话未免有失礼节,她先招呼客人坐下。但陌生人微微一笑拒绝了:“坐着总是容易让人忘记时间,我更喜欢站着处理问题。
好意遭到拒绝菲依娜倒也不怎么在意,转而思考着拒绝的措辞,不过片刻她开口说道:”先生,虽然很抱歉,不过我与一些私家侦探还是有区别的,我主要是为一些新闻媒体提供一些人联系方式和地址,对于失踪人口我恐怕无能为力。这方面虽然报警不一定有用,不过我还是推荐你去备个案。实在不好意思。”
面对菲依娜的拒绝,男子似乎有些尴尬,在房间内走动着,一边观察着屋内的家具,一边思索着什么。
菲依娜知道来人不会轻易放弃,趁着下次交谈开始之前的空隙在电脑前查看着可能暴露自己地址的软件。
菲依娜低下头刚过一会儿,男子的脚步声就停止了,她用余光扫了客人一眼,那人正盯着玻璃酒柜里的酒出神。
“怪人。”菲依娜在心中嘀咕着。
正当菲依娜在电脑前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低沉沉的摩擦声。她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客人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酒柜的锁,正掂量着一瓶墨绿色的酒,瓶中的液体来回晃动着发出了液体撞击瓶子的清脆声音。
“先生?”万没料到眼前五大三粗的男子回来这么一手,菲依娜一时不知所措。
“啊?”男子回过头来,又低头看向酒瓶,注意到自己的冒失行径,不由得自嘲式的笑了下,“抱歉,我的坏习惯总在我不知觉的时候冒出来。不过,能问你个问题吗,酒是好酒,能卖给我吗?”
“啊?”菲依娜是越来越弄不懂眼前的人了,对方到底来干嘛的。
“我想稍稍聊点题外话可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不过既然如此那就回归刚才的话题吧,”男子有些不舍地把酒放回了柜子中,“我打算拜托你的事情,坦白说比较棘手,如果只是找个普通人我就不用特地打扰你了。”
菲依娜眉头微皱,板正了姿势靠着椅背的边沿继续听着。
“大约两年前,依徳大学曾经发生过一件大事,这你应该有所耳闻吧。”男子把柜门关上,低沉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着,“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都太过诡异了。不仅反抗军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直接越过军方的封锁直接入进了处于中立区,而且军方的态度异常奇怪事后一直封锁消息,迟迟不给解释,各家媒体也无人报道,所有人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最为诡异的是依徳的东校区直接消失不见了,至今毫无音讯。”
“那又如何呢,政府不想人去管,也没有人提起,息事宁人不是很好吗。”菲依娜渐渐猜出了来人的目的,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趟这趟混水。
面对菲依娜含蓄的拒绝,男子仅仅是回头笑了一下:“菲依娜小姐,其实我想相较于其他人,您应该是最容易接触到真相的人不是么,毕竟你本来就是依徳的学生。而且就我所知,你当时似乎恰好就处在事件的中心——在军队入侵的情况下居然没有任何学生伤亡,那么反抗军干嘛费那么大劲入侵依徳呢?而且既然所有人都想封锁消息,那么作为亲历者的你应该是处于极端危险的境地的,你又为什么要去当一个信息的贩卖者呢,难道你不怕自己成为政府的目标吗?”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菲依娜十指互扣放在胸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男子对于菲依娜的反应丝毫不在意,径直走到桌边。一枚暗金色的硬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男子右手的拇指与食指间,在男子的施力下沿着桌沿缓慢滚动着。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当事人更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没有任何人能比当事者有更多的愧疚,”男子边说边走,手中的硬币也一同滚动着,一直到桌子的正中前。男子转过身来直面菲依娜,“就我所知那件事情最后其实有一人死了,依徳的副校长——阿尔文·弗雷·罗尔罗德——此外,依徳事后还开除一个学生,他的名字叫……“
“白漠……“菲依娜闭上双眼咬了下唇说道。
“那么……这位‘白漠’先生就是我此行的目的。”男子说道,把硬币按下用手掌盖住。
良久菲依娜才终于吐出一句话:“为什么我要帮你。”
男子不再多言,把手从桌前移开,那枚硬币终于暴露了出来。
在见到的一瞬间菲依娜的回忆一下被勾起:两年前,燃烧的夜晚,硬币发着光亮,一面是某种建筑,一面是燃烧的骷髅的头颅,一切在自己的面前落下。
“两年前,同一枚硬币通过你为一只队伍开了门。阿尔文死在这只队伍的手里,依徳东院也一同消失,‘白漠’当然也在这次袭击中失去下落。”男子淡淡说道。菲依娜失落地倚着椅背,再度坐下。
“事后你退了学,没有人知道谁造成了这一切,除了你——克里斯·蒂娜”男子继续说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为了生计也好,赎罪也好,这个心结你一直想解开不是么,现在我为你提供这一个契机,查清楚一切。我会等待你的回复,不过我想你会同意的。”
……
夜幕如期而至,菲依娜却靠着椅背始终沉浸在白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她似乎很累。在她面前的屏幕上,一条无聊的消息不知跳了多久——那上面只有一串冰冷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