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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空谷幽兰

浣花池畔,秦幽斜卧在冰凉的摇椅上,修长的手指握拳支颐,另一只手轻持折扇,缓缓摇着。

他闭目养神,身体随摇椅一摇一摇,好似飘落湖心的花瓣,荡开层层涟漪,优雅而惬意。

摇椅旁的矮几上,剔透的琉璃盏中盛着各色鲜果,散发出阵阵馥郁果香,令人馋涎欲滴。

鲜果旁的琉璃壶中,桃红色的酒液折射着温柔的光芒,恰似一片月光掉入玉壶中。

秦幽合起折扇,朝空气勾了勾,酒壶便飘到他面前,随着他丹唇微张,酒液自动从壶嘴蹿出,划出悦目的弧线,飞入他口中,待他皓齿一关,酒液又乖觉地退回壶中,静候一边。

如此重复三次后,秦幽轻挥折扇,又将酒壶召回原位,他轻轻舔唇,回味了番美酒的滋味,不禁微微蹙眉,蜜桃入酒,固然甘美,到底失了醇厚,果然人无完人,酒无完酒。

他展开折扇,习惯性地扇着风,幽兰仙居,四季如春,终年阳光和煦,惠风和畅,此举委实多余,不过扇面上的写意墨兰,笔力苍劲,气质潇洒,韵味独特,寥寥数笔,便将兰之风骨描绘尽致,倒是赏心得很。

就在他优哉游哉地享受着醇酒美景,一只宝蓝色的蝴蝶慌里慌张地闯进园中,落在浣花池畔,带出一串星光。

蝶儿落地的一瞬间,星光乍盛,一位美丽的少女自光中匆忙走出,伏在摇椅旁,对着秦幽静美的脸庞,急道:“不好啦不好啦!谷主,出事了!”

秦幽懒洋洋地将右眼撑开一条缝儿,随意瞥了她一眼,又毫不在意地合上了:“我这空兰谷,连路过的小神都不驻留,能有什么事儿值得大惊小怪?”

筱蝶气急败坏道:“有两个凡人擅闯谷中,正在捉鱼薅草呢!哎呀,不对,只有站着的那个这样干,躺着的那个没法干。”

秦幽挑了挑眉梢,对她凌乱的思维表示包容:“许是迷路了,你使个路隐法,将他们引出去便是。”

筱蝶见他无动于衷,不由挠挠头皮,她仔细理了理思绪,终于抓住重点:“那凡人捉的是谷主从颍川捞回来的锦鲤,薅的是谷主亲自种在兰泽的仙草。”

折扇“唰”地闭合,秦幽眉角一跳,立时睁开凤眸,漆黑的瞳孔缩了缩:“你没阻止她?”

筱蝶跟着缩了缩脖子,伸出两根食指对着点了点,目光闪烁:“谷主说过,不能伤害凡人,筱蝶法术未精,怕出手失了分寸……”

“所以……”秦幽绷着脸,捏紧折扇,试探问道。

“所以?”筱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所以,筱蝶就很乖地看着那凡人把仙草当柴草,烧了,把锦鲤当食物,烤了,然后筱蝶就赶紧回来禀告谷主啦!”

筱蝶眨着漂亮的睫毛,骄傲地叙述着,灿烂的笑容好似在炫耀:“看!我多棒,快来夸我吧!”

秦幽对着她那张单纯无瑕的小脸,突然很不想看见她,他仰面瘫在摇椅上,一展折扇,盖住俊颜,无力地对她摆了摆手:“去找你那些姐妹耍吧,我想静静。”

筱蝶秀眉紧蹙,不能理解谷主为何没精打采,刚想开口问问,秦幽却心有感应似的抬手,制止她说话:“别问我静静是谁,我也不认识,去吧。”

“哦。”

筱蝶迟疑片刻,终是咽下心中的疑问,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其实她不想知道静静是谁,她只想知道谷主为何不急了。

秦幽静了一会儿,方才从对爱宠的哀悼中回神,还有那些他辛苦培育数百年的仙草,哎,心塞啊……

他回忆起筱蝶说的话,忽然发现自己不能理解,什么叫站着的,什么叫躺着的?

他直起腰来坐好,折扇滑落面颊,他信手接住,对着浣花池凌空划了一圈,池水立即涌上半空,形成一面水幕。

他收了折扇,弹指一挥,水幕上渐渐显现出画面,画面中的两人,一蹲一躺,蹲着的是个女子,她正揪扯着躺着的男子,大声哭嚎:“衡子,你醒醒好不好,你看,这么好吃的鱼,你都不想尝尝吗?”

秦幽定睛瞧了会儿女子手中舞动的树枝,这才看明白树枝上,那串着的焦黑一坨,正是自己的爱宠。

他不忍直视,瞥开了目光,这丫头太不尊重食物了!

那画面中的两人,正是长生和荆衡。

此时的长生已是心急如焚,涕泪横流。

本来被卷入湍流的江水中,长生早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居然幸存,还被冲到这个遍地兰草的陌生地方。

只是,醒来的只有她,而荆衡却一直处于昏迷中。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牢靠的怀抱中抽身而出,待看清他的状况,不由心惊。

荆衡双臂溃烂,面色发乌,患部已蔓延至双肩,隐隐散发恶臭。他一动不动,体温低得吓人,若不是尚存一口气,真和死人无异。

来不及害怕伤心,长生满心满眼就只有救人二字。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费劲地将他拖上岸,三五下扒掉他的湿衣,到处找干柴生火。

谁知这鬼地方阴冷潮湿,愣是半根干柴也捡不到,且,她身上的火折子浸了水,也早已作废。正急得跳脚时,忽然发现一片奇怪的水泽。

水泽里长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植物,种类繁多,色彩丰富,形态各异,气味独特,有些还泛着耀眼的光芒,好似点燃的星子一般。

长生杏眼一亮,开心得飞起,顾不得思考这些诡异的景象,抻直手臂,拔下一簇会发光的草。

她仔细观察了番,试探着朝光点吹气,草儿立刻燃起火花,长生喜极而泣,这哪里是草,分明是天然的火折子啊!

当即,她拿出收妖干饭的劲头,拼命薅着水泽里的草,放在荆衡身边堆作一处,用那会发光的草作火种,点燃草堆,给他取暖,居然没有冒烟呛人,相当好使。

于是,她折下几根树枝,扎在地里,撑起烘衣服,又多次折返薅草,没多久,水泽边缘的草儿便被她薅秃了。

她不得不探出半个身子,去够那些离得远的草,这时,水中突然蹿出一抹金黄,叼住她的手,狠狠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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