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枝抖叶动,一道素黄色的身影从山林深处冲了出来。
来人正是三师姐,燕孤雪。
她轻踏几步,卸去了力道,看向归来的五师妹。
“五师妹,赶路回来辛苦了。之前的话我也听到了。”一方面三师姐的内力相当深厚,另一方面我们几个人在自己门派地界里说话自然也没有多少顾忌。所以即使正在无忧山的主厅准备宴席,燕孤雪还是听到了山门处的谈论。
“五师妹做的不错,我倒要让这盘龙谷谷主知道,和我燕孤雪抢男人是怎么样的下场。”
“那群没有眼力见的,看来是寻上我们无忧山了,今日我倒要让他们瞧瞧这黄泉奈何如何去。”
从这山道上走上来的百余号人,便是那盘龙谷。
沿着山道来到胡雨等人身处的山门不过片刻工夫。
胡雨和盘龙谷并不熟稔,自然也不认识那所谓的盘龙谷谷主。
正当胡雨四处张望着,人堆里有没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凶狠汉子时,一个白净书生蓦地从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窜出,这人穿着素白长衫,手上拿着一柄和大师兄相仿的折扇,上面写着的是“愿齐家”。
愿齐家,平天下。这白净书生便是那盘龙谷谷主。胡雨自然也是看的真切,于是便甩了甩头,把自己脑子里那种粗犷汉子和白净小生的戏码全部甩了出去。
“在下盘龙谷谷主孙志,昨日无意冒犯了这无忧山上五姑娘,今日便率我这小小一方盘龙谷来贵宝地,一来是向五姑娘道歉,二来便是再说那前日所说和无忧山的大公子胡风共修秦晋之好。”
孙志恭恭敬敬地说道,双手作揖,长身微躬,好一派守理知法的书生气象。
“哦?”
燕孤雪站出身来,挡在坐在轮椅上的大师兄前。
“盘龙谷,你是这一山二宗三门四派五绝六府七剑仙中的哪一位啊?”
“姑娘说笑了,小生这盘龙谷不过一方小小地盘,比不得那些庞然大物的。”
“那你凭什么娶我家胡风!”
柳眉倒竖,杏眼含怒。不过一番话倒也惹得大师兄胡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些许。
“小生这五脏六腑一片真心,上比九天,下彻黄泉,不曾蒙上半点尘埃。小生虽无力比上那纵横天下的道宗三元,又或者佛宗四明,但是这一片真心可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小生愿把这一等一的真心拿来换人间一等一的福分,送给这无忧山的大公子的。”这道宗佛宗便是二宗,而这三元四明则是这一代二宗掌教人,也就是这烈日下可以响当当地喊到,纵横四海恨无敌,翻彻九霄比天齐的名宿大侠。
不顾后面那一批看到燕孤雪便被迷的不着四六忘乎所以的喽啰们,孙志不但没有被魅惑,没有被恐吓,反而还迎面一脚踏前,朗然说道。
这一番情真真意切切的话语,也是把这无忧山上最小的两位逗得满脸通红。胡雨望向五师姐轩辕雾横,小姑娘并没有多说话,只是一个人羞红了脸低着头。
至于燕孤雪,又怎么听过这番情真意切,侵肤彻骨的话语。自然也是满脸通红,一番少女怀春的表情。
胡风回头看向自己的三位师弟妹,叹了口气,这情话不过尔耳,这真心不过如此,便已是心猿意马,明台蒙尘,日后又怎么可以做得到独步武林,快意江湖呢?
于是,胡风站起来了。
是的,无忧山的大师兄从来腿上未曾染过一丝一毫的病恙,他之所以坐在轮椅上,只是单纯地想坐而已。也不怪之前胡雨不愿意推他去山门了。
“孙先生,这一番话动人得紧啊。”
胡风扇了扇自己的“平天下”,不过看到孙志手上的“愿齐家”后,便不再扇了。
“但是你的真心,为何需要我胡风胡某人的报答?”
“这?”孙志也没有想到这位年轻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若是真心得报,这世间便没有那么多志士豪侠断腕叹息,才子佳人隔江而泣。醉望星以一人之力将那叛军平定,可是将那蜀地多少家庭门上缟素免去,他可曾期盼自己真心得报。千里凤故友临终却不在榻前,虽然故友无言,虽然千里奔袭,难道就没有好事者妄议长短,他可曾期盼自己真心得报。这人间种种你孙志又有何等计较,便在这和我说这花前月下,千丈锦绣广厦成,不过舌上功夫而已。书生意气,好一个冠冕堂皇话语,未曾识遍这茫茫人间道,便和人说这累累圣贤理,莫不是有点太狂妄了。”
“你走吧,此生不要入我无忧山半步。”胡风拱了拱手,向这一行人做了个送客的姿态。
大家已然知晓这一出不为世人接受的姻缘怕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大公子,可曾记得四年前,春满山,公子轻执小生手,说道此生无他愿,不具经纬治国才,一愿修身,二愿齐家,三愿平天下。小生这四年来,姑且也算文韬武略,武艺礼法皆有涉及,算得上修身了,这才斗胆第二愿。想来是小生鲁莽了。”
胡风闻言咂了咂舌,回想起来,当时孙志不过刚刚纠集了一帮草莽,四处拜山头,来到这无忧山,便也上来参拜,考虑到他们酒菜自备,胡风也就请了上来,省了一天饭钱。不过这处的酒水倒也得劲,三两盏,这无忧山大师兄便已是醉如烂泥。后来领头的孙志便上来讨教讨教,胡风便用着向来惯用的书生气和这位落魄书生聊了起来,两人相谈甚欢,至于有没有轻执小生手,便是一家之言无从争辩了。
“鲁莽倒也谈不上,孙先生还是早日回去吧。”
“果然这种直接上山说理还是太鲁莽了,对于这样的不听话的男人还是应该用绳子绑起来,用皮鞭好好鞭打,让他长点记性,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只有我这盘龙谷最安全。”
孙志说着,双瞳失去了些许光彩,脸上还挂着一丝狰狞的笑容。
手下似乎明了这谷主的意图,拔刀的拔刀,抽剑的抽剑,杀意腾腾。
.......
“把你家谷主还有这些个昏倒的弟兄,一个个送回你们盘龙谷去,莫要担心,我师弟妹们下手极有分寸,绝对没有伤到你们根基,回镇上寻个医师开两个方子,便无事了。记得将那医师开的药单复写一份送给我们。”
“大公子,怎么能劳烦你们无忧山破费呢?”
“啊?我们自己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还给你们这些砸场子的汤药费?我要方子只是给我师妹看看,她对于战胜这些所谓的情敌还是颇有成就感的。”
“所以,大公子你拒绝我家谷主,是因为三姑娘吧。”
“三师妹,我觉得醒的人还是太多了,不然你再动动筋骨?”
话未说完,这盘龙谷的人马便草草离去了。
这江湖,岂止三言两语。
谁曾想,大师兄竟然差点被强娶。就差从天南州到北狄那么小的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