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的,邭仁有感觉到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杂乱且吵闹。于是,迷迷糊糊的他开始聚集起散开的意识。
记忆像场默片开始无声回放,定格在了那只魔物猫的面前。
而后,沉睡的巨人被唤醒了,他的手微微动弹了一两下,又过了会,他总算是缓缓睁开了眼。
光线阴沉沉的,并不刺眼。就是四周闹哄哄的,有点不太适应。
他有些迷茫的环顾四周。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你醒了啊,邭仁。”
熟悉的嗓音让邭仁的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了一个名字,王不凡。于是他有些难耐地回头望去。
…………
王不凡看着眼前的邭仁不知怎么的,感觉他的状态还是有点不对。
眼神不比平日凶恶,表情没有平日严肃,就连周身的氛围都不像以前那样紧绷了。
或许是王不凡想多了,他觉得此刻的邭仁非常的脆弱,一碰就碎的那种。
“嗯。”邭仁轻声回到。
“你刚才看——”
王不凡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去了。无论是邭仁现在的状态还是之前的发狂都说明了一件事,他必定是见到了什么不想面对的东西。按照白鸿的说法,这个幻术只能让人看到眼下最害怕的存在,就连幻觉中的一切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所以……冒然询问是不对的。
让朋友再回忆一次害怕的存在,可不是王不凡所想要的结果。
关心和好奇必须要认真区分开。不要让前者变成后者的挡箭牌。这不是一石二鸟,这只是一己私欲而已。
“嗯?”邭仁有些疑惑地看着声音戛然而止的王不凡。
“没什么。”王不凡讪笑到。
“嗯?”邭仁愈发疑惑地盯着王不凡。
这让王不凡满头大汗。他总不能对邭仁说,“你之前看到了什么?让你突然发狂,见人就揍。”这话本身就有诘难的意味在里面。更何况眼前的邭仁总感觉一碰就碎。
好在,有人来救场了。
“哦!邭仁你总算是醒了啊!”来人正是不懂氛围的作死小能手,曾阿牛。
当然他的本意并不是来给王不凡解围的,他现在的目的是来寻求优越感的。
毕竟眼前的邭仁怎么看都像是被幻觉吓晕过去现在才醒来的样子。
这让差点被幻觉吓尿不敢说出去的曾阿牛根本无法忍住冲动。当一个最菜的人看到一个更菜的人的时候,那必定是他最高光的时刻。
就像玩游戏时对最菜的那个人喷得最厉害的,往往是第二菜的人。就好像他喷得越厉害,就显得对面的优势越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眼下,曾阿牛毫不客气的对邭仁说到:“你可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人呢,你在幻觉中到底看到了什么?居然被吓晕过去了。也太弱了吧?哈哈哈——”
站在一旁才刚刚在心里感谢了曾阿牛的王不凡不禁思考着,到底是什么让他变飘了,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和邭仁说话了。
(果然是因为邭仁周围的氛围变了的原因吗?)
“所以呢?”邭仁沉声问到。他的眼神渐渐回归以往,那种一如既往的凶狠。
刹那间,曾阿牛怂了。
“没什么……对不起!”
果然,我变弱了,并不等于你变强了。这个道理在所有世界里都是通用的。此刻曾阿牛才意识到他到底是在嘲讽谁。
这让他不禁思考,为什么上一刻的他会这么无脑呢?
而后他也得出来答案。
总觉得,此刻的邭仁在气势上变得很弱,很容易接近了。
“话说,邭仁……总感觉你现在的状态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嗯?”
“怎么说呢?感觉变松懈了,让人不那么害怕了。”
“所以这就是你刚刚挑衅邭仁的理由?”王不凡忍不住插话吐槽到。
“额……我没有……”曾阿牛矢口否认。他又怎么可能承认呢?无论是敢去挑衅的胆子,还是挑衅本身这个动作都只说明了一件事,他飘了。
而飘了就容易吃拳头,这是无数前辈先人们用血泪证明了的公理。
“说起来,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少?”邭仁没有理会唱双簧的两人,而是在回神默默观察了四周后感觉到了异状。
“走掉了呗。”温不胜走来,耸肩到。
“走掉了?”
“在邭仁你醒来前,学院那边来人了。说是,要是S班超过五个人一起打魔物的话,成绩直接作废。所以不少人都先走了。”
“啊?哦。”
实际上这消息对邭仁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毕竟他一个人单刷都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他转念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为什么……不在出发……之前通知……我们?”
“好像这是惯例。”
“惯例?”
“就一开始都是用幻术让以班级为整体一起行动的人分开,如果没能成功让他们分开,才会有人出来通知。”
“啊?为什么?”
“那个人的原话是,‘连现实和幻觉都分不清甚至还被吓跑的人,是没有资格见到他们的。’”
“这逻辑……就很奇怪。被吓跑了,还见他们……干嘛?就是因为……吓不跑……才不得不……出来强制……让这些人……分开的吧?”
“额……总要给别人留点面子嘛。”温不胜如此说到。
“但是很奇怪吧?对他们来说被幻觉吓跑了的班级,多少个人一起组队都无所谓的吗?”曾阿牛倒是毫不顾忌地说着他感觉到的问题。
“我倒是觉得学校应该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松,估计会有其他苦难等着他们吧?而且,被吓破胆的人本身在精神状态上就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削弱。不限制他们最多五个人一起组队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王不凡说着他们没有发觉的侧重点。
确实,即便每个人都是慌不择路的逃跑了,但毕竟逃跑的人挺多的,森林外围再大也就那样,相遇比不相遇的概率更大。所以,本就被吓破胆了的人遇到同校的学生,邀请组队才是常态。
这也是曾阿牛不爽的地方。凭什么他们没被幻觉吓跑,反而要受到更多的限制,要知道他可是在努力憋着不被吓尿的情况下,还拼命保持冷静,告诉自己如果真有这么恐怖的东西出现,那暗中保护他们的人也应该出面了才对,这才没有逃跑的。
知不知道那是其实幻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本身就已经是他们心底最害怕的东西了,还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并且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就算知道是学院搞得鬼,知道眼前的东西很有可能不是真的,就可以保持冷静了吗?
不可能的。
唯有勇气能够战胜恐惧,连愤怒都稍逊一筹。
所以,那么拼命才没有失态的曾阿牛忍不住说出了一句心里话:“太不公平了。”
这句话倒是没有人反驳,因为大家都是一样有这个想法的。
费心费力度过了考验的人,非但没有奖励,反而还要被加上限制,来和那些没能通过考验的人保持相对一致的水准。
说实话,凭什么?
凭本事组的队,凭本事没被吓跑,却最终要听学校一声令下,就将班级被迫分开,真的凭什么?
重要的不是能不能集体行动的问题,重要的是学校的态度问题。
当然,稍微多知道一些内幕的王不凡并没有太义愤填膺。作为唯一一个和白鸿交谈过的人,他倒是明白学院这样做的真意。
试胆训练本身就是洗礼中的一环,不能战胜恐惧的人,不能保持冷静的人,在遇到魔物之前,就已经被判定为不合格了。这是很重要的环节,甚至比和魔物对战本身还要重要。
比起战斗技巧,心理素质更为重要。比起理论水平,临场表现更为重要。提高武力很简单,但培养素养很难。所以,给通过考验的人带上枷锁,是为了给他们更大的压力。重压是因为期待。不公平对待是因为他们有资格被这样对待。这是白鸿当时的原话。
就像被骂的人往往出名,倘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无人问津的小人物,又有几个人关心他做了什么,做对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被一堆人批评前得先出名,被一群对手针对前得先变强。而被施予重压的人得先让人有所期待。
这是一个必然的先后顺序。
但必然之下也肯定会有偶然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眼下,G班的某人遇到了S班的月下三兄贵。交谈片刻后,他得知了所谓的差别对待。
那个瞬间,他怒了。
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不同的人对于同一件事总会有不同的看法,就像曾阿牛抱怨学院不公平一样,作为享受公平的一方,G班的某人却同样没能忍住抱怨。
而这件事里,强者看到的是不公平。弱者却看到了不被信任。
或许会有人庆幸不必被限制到最多五人组队。但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学院相信那些没被吓破胆的人五人组队便能解决问题。却不相信他们也能做到。
这是一种期待,而弱者不配拥有。最致命的是,他们不是弱了在实力,而是弱在了意志和勇气。
所以G班的某人怒火中烧。
而后,他鼓起勇气想要站起来。
毕竟,他想要的未来不是现在这个模样。而是有一天不论有什么样的困难出现,当他出马的那一刻起都不再算是困难。并且会有人在旁边理所当然地说到:
“因为他叫荣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