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上头，往往是加了勇气减了智商。所以当上头到一定程度后，化身为莽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眼下，王不凡就成了一个莽夫。
这种状态他有点熟，第一次比试见血时，他也进入过这个状态。
所以，只见他无声的欧拉欧拉欧拉，朝着哥布林挥舞着武器。这让哥布林呆住了。
刚刚这个人类还不是这样的。
不过，虽然哥布林对不上暗号不会木大木大木大的口头反击，但也并不畏惧和人比狠，倒不如说这是它的拿手好戏。
所以，锋利的剑总是打在了粗糙的大棒上。而大棒却偶尔打在了人身上。
数次挥击的不奏效，让上头的王不凡多了几分不耐烦，这宛如火上浇油一般的情绪，让王不凡燃得更加猛烈。
打不中人那一定是因为挥得还不够用力，不够快。
所以王不凡选择加大力度。
当然，实际上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单纯靠着体力乱挥的王不凡在哥布林面前没有任何优势。
所谓的乱拳打死老师傅，也得有个前提，老师傅不会乱拳。眼前的哥布林打乱拳的经验可比王不凡多太多了，毕竟它所有的战斗经验都是建立在每一场乱拳取胜中的。
毫无疑问，力量上并不占优势，乱拳更是差得远的王不凡不是哥布林的对手，所以他反倒是比之前畏缩时还要劣势。
（不应该啊！）
王不凡忍不住这样想到。
他的身体基本上不再迟钝了，对于战斗也越发的熟练了。可为什么得到的结果会比之前万分不自在的状态更加糟糕。
这很没道理，王不凡根本想不通。
毕竟，上头的人脑子往往转不过弯。但等到他冷静下来时，必定会清楚的认识到这是为什么。
乱拳永远只适合初学者，而他的一技之长是灵活多变的剑招。放着优势不用，非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不被压，谁被压？
心慌了，剑乱了。王不凡被揍了。
疼痛使得他更加怒火中烧，至于先前的害怕倒是丢得一干二净。倘若不是心底还有一个血淋淋的等式，想必他此刻已经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了。你敢揍我，我就敢不要命的揍死你。
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有狂战士的体质。当然他的狂战士体质也是看人的，旗鼓相当还好，倘若对方比他强上太多，狂战士就要变成怂战士了。
不得不说，王不凡的抗打能力还是挺强的，连和他交战的哥布林都有些气喘吁吁了。
耐揍是一件极好的事。
对菜鸟来说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会有更充足的时间去适应战场，去调整状态，去寻找对手的弱点。
眼下，便是如此。
在王不凡被揍了有一段时间后，他悟了。因为怒气值抵达了顶峰，而使得他愤怒到了冷静。上头的Buff刚一去掉，他就连忙反应过来，自己输在何处。
所以，他的剑变了。
而哥布林要遭殃了。
看着眼前这个依旧不学乖只知道用力挥剑的人类，哥布林有些不屑。它微微摆动身体，准备再一次轻松地躲过对方的剑，然后做出反击。
这一套简单的动作，它已经在和眼前这个人类的交战中做了无数次。正因为简单实用，所以使得它对这套动作形成了依赖。
这也变成了他倒在王不凡剑下的第一步。
王不凡挥舞而来的剑，突然降速，这让做出了习惯性动作的哥布林懵逼了。不过，这并不碍事，倒不如说剑变慢了，对它来说更容易躲，而且这也向它透露了一个信息，眼前这个人类说不定体力快用尽了。
所以总得来说，哥布林觉得这是件好事。
只是下一刻，变慢的剑突然加快，这让哥布林万万没想到的同时，也准确地给它的手臂扎上了一剑。
剑很锋利，用剑的人很用力，于是剑尖轻而易举的刺入了它绿油油的皮肤，狠狠地扎进了它的肉里。
在王不凡果断的拔出剑的瞬间，有些许鲜红的液体，顺着伤口缓缓流了出来。连王不凡的剑上也沾上了些许。
很好，这下轮到哥布林发怒了。
疼痛果然是最好助燃剂。先前还满脸悠哉的哥布林，此刻已经是咬牙切齿。而后，它朝着王不凡猛地扑了过来。
于是，王不凡抬手便是一记上挑，朝着哥布林的下巴挥剑。但是哥布林并不在意，它此刻只想用手上的大棒将这个人类砸成肉泥。
所以它握紧大棒，朝着王不凡劈了下来。
这是要以伤换伤。
王不凡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于是他一个侧身躲开了哥布林这笨重的一击。
（谁要和你硬碰硬啊。）
一击不中的哥布林，倒是很迅速地进行着追击，但王不凡的剑却更快一步，刺中了它的喉咙。
一剑封喉。
但这好像并没有让哥布林就此咽气。反倒是最大化地激起了它的凶性。
这出乎预料的结果，使得王不凡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哥布林将王不凡扑倒了。
它丑陋凶恶的嘴脸近在咫尺。口中充满恶臭的液体滴落在了王不凡的脸上。通红的双眼映在了王不凡的眼里，使得他乌黑的眼珠也好像红了几分。
这很吓人。
王不凡并没有坐以待毙，他用力地挣扎着，拳打脚踢。只是，好像对哥布林并不太管用。
他的剑在不远的前方，只要稍稍走上一两步，就能重新握住。但这一两步的距离，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哥布林亮出了锋利的爪子，在王不凡的眼前晃来晃去。显然它是准备以牙还牙，来一次一爪封喉。
人类的身体可远没有魔物那么结实，倘若挨上了这一爪，王不凡大概率会死。
（会死！我会死！）
王不凡的脑海里被这几个字刷满了屏。之前愤怒也好，畏惧也好，都在此刻消失不见了。
当赌上性命的战斗败北的瞬间，他癫狂了。
被死亡的临近吓疯了。
所以，他更加用力地挣扎着。
用力，再用力。
他的喉咙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连求救的间隙都没有。眼下他只是一味地挣扎着。企图挣脱身前这个可怖的哥布林的束缚。
不知为何，哥布林举起的爪子迟迟没有挥下。
不知何时，王不凡感觉到束缚着他的力量小了。小了很多。
于是，他继续用力挣扎，终于这一次他挣脱开了。
而后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扑倒他的哥布林已经断气了。
哥布林喉咙上的伤口确实是致命伤。将王不凡扑倒已经将它的为数不多力气花得差不多了。而后，王不凡的死命挣扎，更是让它难以承担。
强压着的伤痛最终还是爆发了。死神临近，但带走的是哥布林而不是王不凡。
王不凡总算是赢下了赌上性命的战斗。理所当然的，此刻他的心情并不平静。但没有兴奋，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实际上他也感觉得出来，哥布林的实力并不强大，倒不如说，比他弱了很多。
只要能正常发挥出平日里的实力，那么赢过哥布林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但果然，死斗和比试是不一样的。战场和学院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死亡，第一次亲身参与的死斗。这使得王不凡现在浑身冒着冷汗。一股液体逆流而上，王不凡有些想吐，但他憋了回去。
他原本以为，他已经做好了觉悟，只是现在看来，所谓的觉悟也太轻率了一些。
这时，他注意到一件事，他的胸口满是血迹。是顺着哥布林的喉咙滴落在他胸口的血。
鲜红的印记布满了整个胸膛，在他眼里不停地闪烁。
于是，他吐了。
当决定生死存亡的战斗结束后，王不凡还必须用剩下的余力去面对一件事，不得不面对的一件事。
他用他手上的剑，杀了一只哥布林。
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但对于王不凡来说，这是天大的事。
鲜血流了一地，还染红了他的衣服。这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
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大脑在颤抖。他的心脏在颤抖，他的喉咙在颤抖。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复杂的感情混杂在他的心里。
简单点来说就是——我杀人了。
王不凡讨厌自己的懦弱，毕竟杀死魔物，是每个觉醒了的人都可能会面对的事。但他却也很庆幸自己会对此感到不适。
说实话，王不凡有点害怕，害怕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自己。他不是杀戮的机器，也不想做夺走生命的屠夫。
倘若魔物来了，他还是会拼命的杀掉，但杀掉过后，他并不会以此为荣。
为了生存而展开的战斗，是必要的，无法避免的，却并不是可以让每个人都接受的。
不好受的人不止王不凡一个，干掉了对手的曾阿牛和温不胜也同样相当难受。
杀生所带来的罪恶感，不适，以及无法形容地想要逃避的心情，弥漫在了三人心底。
邭仁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什么。
这是每个人都必须要过的坎，或是杀太多变麻木，或是想通了不纠结，亦或是爱上这种行为。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挺过去的方法。
所以，邭仁无法为他们做些什么。
迷茫是必然的，想要逃避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当赌上性命的战斗再一次不请自来时，他们三个人一定会得出答案的。
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