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亡命天涯
夜，如期而至。
吃饱过后，不堪疲惫的钥灵汐躺在地上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嬴政一人沐浴在如墨的夜色里，密切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倏然，不远处传来雁鸟声声悲鸣，一时间众鸟惊飞。嬴政拧眉望去，只见不远处浓烟滚滚，火光明明灭灭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尤为亮眼。
呵，这是搜不到人，所以干脆放火烧山来个瓮中捉鳖？
“起来！”嬴政冷眼看着地上呼呼大睡的玥灵汐，终于忍无可忍的踹了一脚。
“唔……”钥灵汐揉了揉双眼，眯着眼瞅了一眼居高临下的嬴政，在看到没啥鸟事之后就准备翻个身继续睡。
“他们只不过是放火烧山而已，不要紧，你继续睡。”话落，嬴政抄起长剑转身就走。
想到之前她还言辞凿凿的说要跟自己合作，现在看来万事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他脑子一定是有坑，居然对她有所期待。
“放火……烧山……”钥灵汐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两句就重新睡下，等一下，放火烧山=熊熊燃烧的烈火=焦尸。
意识瞬间清醒，她吓得赶紧连滚带爬的爬起来，抬眼望去，果然就看见前方的丛林里火光一片，滚滚浓烟火速弥漫，火势正以飞一般的速度往周围蔓延开来。
再加上今夜吹的是西北风，火势之猛烈更是往常的数倍，相信不出半个时辰，整片树林便都会化为灰烬。
妈蛋，她还以为今晚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就能等来救驾的援军，没想到对方已经急不可耐，不惜纵火烧山也要抓到人。
怎么办？
这个时候敌人一定早早守在每一条路口，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看着渐渐逼近的火势，钥灵汐一脸茫然，再看看嬴政逐渐远去的背影，也罢，与其等死不如绝地求生。
思及至此，她拔腿就向他追去:“大王……等等我！”
嬴政负了伤，走得不快，是以钥灵汐很快就追上了，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她吓得语无伦次:“完了完了……火势如此凶猛我们……？”
“闭嘴！咳……咳咳，有时间瞎嚎不如擦亮你的狗眼看看哪儿有地方躲！”浓烟随风弥漫，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嬴政以袖子捂住口鼻，艰难的眯着眼找路，原本就一团乱的脑袋在听到她的一通聒噪之后心更烦。
“咳……咳咳，你的才，才是……狗眼！”士可杀不可辱，想她这么些天默默忍受他的毒舌，眼下都要死翘了还不毒回去更待何时？
“咳咳……”嬴政气结，想发飙却因为浓烟熏得飙泪，连说句话都异常艰难。罢了，眼下还不是同她置气的时候，待脱险了第一个弄死她。
一炷香之后，汹涌的烈火吞噬了一切，四周已是一片火海。
还是没能找到藏身之所，两人皆是心力交瘁，望着眼前如同炼狱一般的火海，钥灵汐终于承受不住，跌坐在地上干嚎:“混蛋，自己……咳咳……死就算了，干、干嘛还非得拖上劳资垫背，嘤嘤嘤……我不想被活活烧死。”
嬴政冷冷的扫了地上绝望的钥灵汐一眼，以长剑撑地继续步履艰难的找，他还没吞并六国，还没向他的母后问罪，还没跟吕不韦要回王权……他还有很多事没做，怎么能死在这种鬼地方？
这厢，钥灵汐还沉浸在对死亡的恐惧里无法自拔，直至四处飞舞的火星落在衣裙，她慌不择路的跳起来时才发现嬴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喂……混蛋，咳咳咳……”TM别走啊！她一个人上路多孤独，怎么着也得拖个垫背的！
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钥灵汐才在火海的尽头看见嬴政弓着身子艰难前行，想将他喊回来，可一张口便有大量弄烟灌入口鼻，于是她只好强撑着身体追上去。
等她好不容易拄着树杈追到他身后时，迎面飞冲过来一群蝙蝠，吓得她赶紧抱头蹲下，等蝙蝠都飞走了她才慢慢睁眼，前方突然出现的洞穴令她激动万分。
有大量蝙蝠出没的地方必定是有洞穴，所以他刚才是看到急于逃命的蝙蝠才往这边走的？果然，上古一帝的智商时刻在线。
钥灵汐激动拉着嬴政走进山洞，洞穴不深，借着火光还能看见里头有口深不见底的幽潭，潭水清澈竟出奇的清澈。
按理说在这种环境之下不当是一潭脏乱的死水吗？怎么可能会如此清澈？除非……这是一条暗河。
而潭水之所以清澈见底，是因为地表下的水不断的往地上渗，如若真是这样，是不是只要顺着水流的方向游就会到河的另一头？
这个发现令她宛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激动得一跃上前，揪着他染红的衣襟迫切道:“太好了！我们不会被烧死了，你看那是条暗河，我们只要顺着水流的方向游，说不定就能避开这片火海！”
顺着水流游？嬴政皱眉，看着脚下幽深不见底的潭水眸光一惊，硬拽下她不安分的双手，身体本能的往后退，对着她就是一顿吼:“钥灵汐你要死自己死，别拖上寡人。”
莫名其妙被吼了一脸口水，钥灵汐心情很郁闷，她实在想不通明明可以顺着水路逃生，为毛非得留下生死未卜？
“虽然山洞可暂时藏身，可一旦外面的树全部烧起来，里面温度势必往上升，整个就会跟个火炉似的能把人闷熟，届时我们不是热死就是让浓烟熏死，大王三思！”钥灵汐努力试图解释其中厉害。
然嬴政铁了心不干:“你怎么就能肯定顺着水流就一定能到达安全的地方？确定这不是对方的陷阱？说不定他们正等着寡人自投罗网？”
“请大王信奴婢一回！”钥灵汐拍着胸脯保证。
“寡人不信。”
钥灵汐气结，干脆连“大王”都省了，气哼哼的扭头就走:“那你自己留下来等死吧！”
“你……”此等藐视君威的态度要放在往日，嬴政必定气得暴跳如雷，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诸如此类“放肆”啦、“大胆”啦的，结果这厮憋了半天就憋了一个“你”，然后就跟做贼心虚似的闷头着不吭声。
等等！
钥灵汐站在水边，低头看着黑色羽毛流动的方向，联想到刚才嬴政看见潭水就往后缩的举动，以及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不想走，而是他不识水性，所以他不敢。
天哪！千古一帝居然是个旱鸭子！
钥灵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嘴角浮起一抹戏谑的笑，转身又晃回到他身边，半是戏谑半是嘲讽道:“大王该不会是个旱鸭子根本不识水性吧？”
被人戳中痛处嬴政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谁说寡人不识水的？寡人不过是担心会落入敌方圈套而已！”
“是是是，大王英明！”对付这种死要面子的傲娇帝王得靠哄，于是她决定一改之前强硬的态度，摆出一副“小的明白”的狗腿样，柔声建议道:“大王你看，火势很快就要蔓延至洞口，不如我们先跳入水中躲躲？”
嬴政神情一滞，抬眼往潭水眺望而去，潭水清澈见底，似乎不深。他认真思索着她的话，觉得她说得在理，就算不顺水而游，躲里面避避凶猛大火还是可行的。
可是……只要一想起那种水流漫过耳际、咽喉，几近绝望的窒息他下意识的退缩，那种近乎致命的彷徨无措，他此生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看着嬴政眼露抗拒之意，玥灵汐便知自己猜的不错，他确实不识水性。这一刻，她也不晓得自己是生了哪门子的圣母情怀，竟一把牵住他宽厚的手掌，像是哄诱孩子一般承诺道：“别怕，牢牢牵着我的手便好。”
明明只是一句轻飘飘的空话，却好似有了魔力一般，令他一时魔怔，任她牵着自己一步步步入曾令他深感恐惧的水里，等森森凉意蔓延全身时，他才猛然间清醒，自己却已身处水潭中间。
内心深处的恐惧让嬴政僵直着动弹不得，他万分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一时脑抽没拒绝呢？
不等他想明白，耳边又传来玥灵汐的聒噪：“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请大王务必保持镇静，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安全游过去的！”
意识自己又让她摆了一道，嬴政气得咬牙切齿：“要死自己死！”吼完之后，他负气一把甩开两人紧牵的手，转身就想往水潭边探过去。
可惜为时已晚，就在他挣脱的下一秒，玥灵汐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的手腕，在他毫无防备之际，一把将其拖入水中。
嬴政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也仅剩她最后的轻语：“来～跟着我深吸一口气，走——”之后他被迫经历了人生的第二次噩梦。
冰凉入骨的水淹过头顶，曾经令他恐惧不已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出于本能，他不住的挣扎想浮出水面呼吸，喉头刺痛的窒息感时刻在提醒自己，他就快死了。
玥灵汐没想到他会这么不配合，各种死命挣扎，搞得她松手又怕他把自己折腾死，不松又怕他把他们俩儿折腾死。
暗骂了一句你妹，她最终无计可施，只得游上去环上他粗壮的腰身，吻上他微凉的薄唇，渡给他半口气。
嬴政被眼前突然发生状况惊呆了，他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居然又一次轻薄了他，简直……简直忍无可忍……
然后，气急攻心的大王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