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彼此许久不见,姬丹话不自觉的多了起来,钥灵汐又一心想了解关于原身的事,两人就这么聊着谁都没注意时辰,等灼热的艳阳穿过窗柩差点亮瞎她的明眸时才猛不丁的回过神来,完了完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她居然忘了要给嬴政准备早膳?
果然,事实再次证明,美色误人这话确实是千古良言。
顾不得许多,她赶紧跟姬丹匆匆道别,只说下次有时间一定会陪他喝个痛快,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往住处赶。
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姬丹的视线移回酒樽里清洌醇香的酒上,眉目紧蹙,一脸的若有所思。
这厢,钥灵汐风风火火的一路狂奔在青砖铺的宫道上,情急之下她干脆随手抓了个路过打酱油的小宫女问路,对方碍于她的身份只得摇手指路。
等她一路狂奔回住处时方杜若已经在内室恭候多时,旁边的辛夷正十分殷勤给方杜若揉捏肩膀,见自己来了便微微抬头,幸灾乐祸的睨了她一眼又垂首伺候起来。
钥灵汐没时间搭理她小人得志的态度,一进门她就率先偷偷瞄了一眼方杜若的神色,只见她仍旧是端着架子屈膝儿坐,面上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奴婢知错,请姑姑责罚!”钥灵汐悄悄瞪了一眼辛夷,没敢等方杜若发话她自个儿就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
辛夷秀眉高挑,冷哼一声没鸟她,好不容易让她逮着了机会,落井下石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方杜若微微抬首,睥睨的瞅了她一眼,语气不怒自威:“擅离职守,赵灵汐你胆子不小啊!”
“不,姑姑,奴婢其实胆子挺小的,什么都怕,最怕爬来爬去的蟑螂了。”钥灵汐一本正经道。
方杜若:“……”你这么语出惊人你爸妈造吗?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方杜若眯了眯眼,再次仔细将钥灵汐打量一遍,容貌算不上倾城只算得上清秀,智商算不上聪慧却也不是蠢笨之人,表面上看起来恭顺乖巧,一双灰溜溜的眸子却转来转去,心里也不知再打什么主意。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却值得大王亲自开口,更是不过短短半月便爬上了大王的龙床,方杜若吃不准她与大王的关系自然不敢贸然出手,要是她前脚把人办了大王后脚就问她要人怎么办?毕竟人是大王亲自带过来的,可若是就这么算了枉顾宫规岂不是令她以为她不敢处置她,日后她岂不是更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
凡事做个七八分便足矣,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毕竟风水轮流转,以后得事谁说得准呢!
一番思量之后,方杜若有了主意。
方杜若眸光幽幽转向钥灵汐,道:“此次念你乃初犯,且事态并不严重,施以腓骨之邢小惩大诫,扣除半年月奉。”
一听到要扣工资钥灵汐一阵哀嚎,事关钱财她再也淡定不起来了,于是她看了看方杜若可怜兮兮道:“表酱紫啦!能不能只扣一个月月奉啊?”
“不行。”方杜若厉声道。
钥灵汐:“……”好吧!她就知道没得商量。
同样不淡定还有辛夷,这次好不容易才抓住她的把柄,无故擅离职守,按律法是要革除职位杖责三十贬为下等宫女的,这下她可算是把这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给踢了,结果没想到方杜若竟然顾及传言只扣了她半年月奉
,连小屁屁都没打愣是给换成了打小腿肚,气得她当即跳出来抗议:“姑姑,擅离职守是要……”
话一脱口方杜若当即就冷冷的扫了过去:“怎么你有异议?”
“奴婢不敢!”意识到方杜若的警告之意她识相的闭了嘴。
最终这件事以钥灵汐扣除半年外加鞭打小腿结束,临走时辛夷愤恨的瞪着她,那眼神仿佛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了,气哼哼的留下一句“算你走运”才扬长而去。
想起她那尽是怨毒、恨不得分分钟钟秒杀她的眼神,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眼神似曾相识,记得初见时她也是这般愤恨的瞪她,很奇怪的感觉,相识却不亲近。
脑海里闪过无数张面孔,却最终停在了一张令她无比厌恶的脸上,这可不就是自打从娘胎落地开始就一直跟她作对的发小兼死对头苏嬗吗?虽然古装扮相仅有五分相似,但她看自己时的那双怨毒的狗眼她永远都记得!
尼玛!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冤家路窄好吗?即使隔了两千多年的时空依然还能遇上,谁说三生三世是恋人专属?它还可以是死对头专属。
敢情她们的梁子早在前世便结下了啊!
虽然不用被打屁股,可是打小腿也是很疼的,长长的竹条一下又一下的抽打着她的小腿肚上,没几下就是一条条清晰的红痕,虽然不至于皮开肉绽但确是真的很疼,简直疼到了骨子里,整整一百下,痛得她眼泪直冒。
拖着痛得火辣辣的双腿,钥灵汐是一路扶着宫墙摸回来的,一进门兰芷看见她一瘸一拐的,大惊之余忙不迭的问起缘由,她半遮半掩的将事情经过同她说了一遍,当然撞见燕国质子姬丹一事她隐瞒了下来,只说是半道上迷了路瞎转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路回来结果却误了时辰,这才挨的罚。
一番话编下来兰芷深信不疑,听罢不由得感触起来:“阿灵,朝堂上争权夺势,后宫中假媚争宠,奴才间自然也是一样的,谁不想站在权利的顶端受人仰望?为求上位就必须除掉阻挡在前的一切障碍,今日不是辛夷也会是别人,许多人窥视这个位置已久,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就看你的手段够不够狠!”
说着一路搀着钥灵汐进了内室坐下,又找来私藏的药粉一点点洒在小腿肚处,药性很烈,一阵接着一阵的阵痛疼得让她腿抖。
“咝!”倒抽一口冷气,钥灵汐皱着眉头道:“我晓得,这次是我的疏忽让她有机可乘,不会再有下次!”
吃一堑长一智,同样的蠢事她不会再做第二次。
上好了药,兰芷又找来布条把伤口围了一圈,继续说道:“辛夷此人最重权势,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你挡了她的路她定是恨极了你,日后少不得给你使绊子的。”
“那正好,我也早看她不顺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省事。
兰芷一顿,平时看她都是一副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免有些吃惊:“反正你自己小心些!刚上的药三日之内别沾水,没事就别瞎晃,大王那里我先替你顶上。”
“别,小伤而已不必如此,我自己会悠着点的。”听到她要替自己“顶班”钥灵汐一口谢绝,她们也才认识不过一月之余,她自认为感情还没好到那儿份上,她最不想欠人情。
“不用太感激我,要还的。”伤口处理完毕,兰芷默默收拾好东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钥灵汐:“……”好吧!是她想多了。
最终兰芷依言夜晚替她当值,她只需在膳房里专心捣弄大王一日三餐,极少御前伺候,好在大王忙着召见他的大臣们似乎在为修建灵渠一事商讨对策,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辗转,两日后。
接连修养了两日小腿已经好多了,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了,疼痛感也已经减轻了许多,想到兰芷替自己顶了两晚的班一定累死了,心中难免有愧,于是今夜她决定来。
彼时,夜已深。
钥灵汐正忙着收拾碗筷,她正低头一门心思的在擦桌案,不料嬴政却在此刻突然道:“随寡人来。”
钥灵汐猛然间抬首,一脸懵逼的看向嬴政:“大王……有何吩咐?”
随你来?随你去哪里?她可不认为他会有那散步消食的时间?
作为高高在上的王,嬴政已然习惯了端着架子,总是摆出一副冷傲不易亲近的样子,话只说一遍,从来不解释。
所以冷傲的大王自然没有回答她,只是摩挲着挂在腰间的佩剑,转身走了。
对此,她很无语,尼玛!装什么深沉,好好说话会死!蛇精病!
嬴政走的不快,却步履稳健,钥灵汐犹豫了下还是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腿疼走得有些费劲,一抬眼就能看到他伟岸一般的身形一步步走在幽深的夜色里,宫道两旁是跳动的篝火,以及齐刷刷站了一排跟白杨树一般的士兵。
他这是要带她去哪?怎么走了这么还不到?钥灵汐满腹狐疑。
嬴政自顾自的走了半天,身后却还是隔了一大段距离,他骤然收了脚步,转身回眸,微微抬起宽大的袖袍,低沉的声音就飘了过来:“阿灵,过来!”
钥灵汐惊呆了,她瞅着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宽大手掌,又看了看他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俊脸,他这是要牵着她走?
她惊呆了一会儿,发现他确实没有要收回收手的意思,心下暗自窃喜,这才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宽厚的掌心。
他的手心是温热的,起了一层薄茧,有点膈手。
钥灵汐抚了抚凶猛跳动的心,该死!瞎蹦跶什么?能不能安分点?
心:别掩饰!我知道你春心荡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