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沉寂的夜突然发出一声惊天霹地的声响,一道携带着强大灵流、拖着万里余尾的白光迅速划过浩瀚星海,将天幕撕裂开来。
随即雷声轰动,怒风疾驰。
又是一阵山崩地裂的响声,海浪激荡,礁石震裂。
一道流光划破天际,在天幕勾勒出绝美的弧度,一边飞速行驶,一边发出破裂的响声,在雾色朦胧的夜中光芒四射,绚烂夺目。
一小束分支白光从本体中分离而出,略微偏离轨道,大小流光一前一后直冲入海,击散漩涡,溅起一片击云高浪,浪花如雨般急促坠下,湮没在海面。
突然,一道巨大水柱冲破海面,直入云端,水柱旋绕升空呈扇形向四周扑散,水花四溅,击打在那陡然惊现的漆黑大陆之上。
偌大的灵波从大陆向四周四射而开,随着灵波的不断扩大,它所经之处大风疾驰,灵气盛沛。
大地剧烈震动,直至灵波散至天边,余波回旋,良久,万物归静。
浓雾渐散,厚重沉闷的云层中几缕微光破云而出,映照在这片大陆之上,映闪出绚烂的光芒。
大陆上空无一物,辽无边际,雾气覆盖,灵气环绕。
与此同时,另一束分支流光继续向深海沉去。星辉渐失,灵气渐隐,与那礁石难分一二...
……
七千万后……
……
血肉模糊的尸身铺了满地,兵器交接的花火星星点点,面目狰狞的身着不同战服的人们嘶吼着,互相追杀着。
宫城屋舍被大肆摧毁,孩童老人们的求饶声同兵将们的呵斥声此起彼落,刀剑前前后后刺入骨肉之中,烽烟、烈火同高溅起的血渍,交织一片。
血,与那迟迟不归的夕阳将天幕与大地相连、晕染,腥红一片。
烈火四处漫延,所经之处焦土奄奄,曾恍若仙境般的大陆竟一时如此狼藉...
他轻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黑长的睫毛上立着些许细小的水珠,随着睫毛的颤动摇摇欲坠,其下是一双明湛澄亮的,纳着星辰大海的眸,此时却被雪崩一般的悲痛给暗了瞳色。
她微微牵动了唇角,泪水掉落混入唇边的鲜血,一如樱花零落至沾血的剑锋,碎成两半,不声不息,却牵动了一世的深情。
那片腥红覆盖上原已干硬了的血迹,使浸染更深了几分,点缀在浅蓝衣襟,妖异异常。
夜,总是有说不出的沉郁。天与地交接处血光肆意,仍在不断烧灼着蔚蓝的星幕。
透过薄雾,能依稀看到山崖之下,那块大陆的面目全非。
映在眼中,化作无声的悲痛。
她转过视线,看着他的眸,那双深邃的星眸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番景象,交织着太多复杂。
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用着极轻微的声音。
他立即回过神,目中多了几分柔和。
她看向他一旁断掉的剑,目光湛然,十指叩住他的指隙。
“让我做你的剑,夺回我们的东西。”
“不...”果断、坚决,他毫不犹豫,又带着些慌乱。
她看向他,双相凝视着的眸里,浮印的是短短一生的过往。
一个不易察觉的动作,无论此生,无论下世,只有……那一缕轻柔的触感,是风,携卷着此间最纯湛的灵流,悄悄从指尖流入剑身。
一呼啸声过,过繁的樱脱离它的支柱,花瓣轻洒,翻涌而去,看世间变迁,寻落地归宿。
少许坠入塘水中,少许沉睡沃土,少许仍游荡空中不知归处,少许,从青丝间滑落,愈轻愈缓,轻触鲜血,瞬染桃红…
无论樱花,无论青丝,无论那指隙间的深情,一时,散作星星点点,飘去那遥不可及的长空,将长世给照的亦梦亦真。
只觉视线越来越模糊,神识似被抽走了一样无力,他想抗拒,却无能为力,只似一人走在漫长孤寂的夜中,不见尽头,不见回路,只是走着走着,脚步越来越轻,意识越来越淡,不知远处那抹若影若现的影子又是什么?
这黑暗的寻不得一点光亮的长夜中,压抑、沉闷,铺天盖地,压得他快透不过气。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任他如何嘶声力竭,也无半点回应。
——天宸。不知是何处传来了那么一句缥缈,轻柔的呼唤。
猛的睁开眼,不见远处女子的背影,也不见枯殊崖上那片仅存的还未被沾染的风景。转而是另一番天地,依旧黑暗,充斥着淡淡腥味,依旧沉闷压抑,却更为死寂。
一些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人们排成浩浩荡荡的长队,缥缈的走着,望向那方的遥远,逐个踏上那座被薄雾笼罩的不见尽头的长桥。
鬼使神差的跟着队伍走,在桥前,他忽的停下了脚步,只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索性闭上眼,凝了凝神识,星目再现。
他望见桥下满铺的,沿路盛开的红色花。
那些红色花有花无叶,没有风但依旧微微摇曳着,更显得妖冶娇艳。
他木然的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微微触及到花朵,凉意随着指腹透入身心。
他微愣,这是……彼岸?
意识猛地一醒。
他迅速往周围望去,微微放大了星眸。
这是……冥界?
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痛。
枯殊崖上,是她的声音。
“你我时日不多,为何不与那天命赌上一局?”
“即便此生不可双宿,我也绝不独活。”
“可是,真的,由不得你我……”
她的身体发出淡淡的微光,灵力缓缓流向断剑,她将唇角牵出不深不浅最恰好的弧度,“即便此生不可双宿,于我,已然足矣。”
记忆兀自翻涌、刺痛。
他目光冷冽,他迅速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跑去,却惊动了守在一路的恶魇,它们齐齐追去。
路只有一条,没有尽头,没有回路。
恶魇追了上来,他转身变换施法打退一片,可恶魇接连不断,他凝聚神识,那明湛幽邃的眸更加清亮异常,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提聚灵力,击退一些恶魇后迅速向后运法而去。
他袖袍一拂,一道高大漆黑,与这世界一样毫无生气的雕刻着暗色花纹的宏伟大门在眼前展开。
眼看身后的恶魇又要追来,他运灵而召,手中遽然出现一道光柱,与他眸里的星光相应,便是先前他那本已断了的残剑,他指尖轻抚剑身,目光幽深似寒潭。
他果断握住剑柄向后猛地一挥剑,一道呈月牙状的淡蓝光芒向后驶去,凌厉淳厚,将一众恶魇一并打散。
他转向那高耸的冥界之门,他脚尖微起,跃至空中,将所有灵力与剑贯通,人剑合一,直冲大门,在空中划出一道幽蓝耀眼的光,只是一瞬,大门“轰”的碎裂,整个冥界猛地一颤。
人剑分离,他半跪下,用剑支撑着身体,忽的喷出一口鲜血,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又回到了那座山崖。
容不得他有半点的迟疑,他支身体,剑上的灵力缓缓流入眉心,他的身影立即消失在了原地。
他一路疾驰,穿梭于天地,终停驻于一片碧海之上。
他微微抬起手,一股灵风在他身旁旋绕,在手心处汇聚,海面突然动荡起来,溅起极高的海浪,灵风逐渐扩大,将海浪席卷成一个偌大的漩涡,在漩涡深处,一颗看似漆黑普通的礁石缓缓脱离海面,眼看就要落至他手中,却忽然听到什么声响。
他闭目,猛然感应到周围将如潮水般涌来的恶魇。他不曾想,它们会追出冥界。
手心灵气旋绕更盛,他凝聚灵力,加快礁石飞来的速度,当礁石触及他手心灵气的一刻,两股灵风相撞,一圈灵波猛地向四周散开,万物为之一震。
顿时,原本看似黑黝普通的礁石明亮异常,散发出绚丽耀眼的光芒,一如流星般的光辉,礁石外漆黑丑陋的石礁皮随着光芒的割裂而碎散。
他渡灵入星石,很快,星石发出清脆的一声,碎成细小的晶块,在他身旁围绕,后化为轻柔深蕴的灵风与他的灵力融为一体,再是一圈灵波迅速向四周扩散,这远比上次的还要纯净深蕴,威力更盛。
一个形似小晶块的印记映在他的眉心,深邃的星蓝的映入眸中,更是明湛冷厉。
他回身的一剑,竟将恶魇连同一座山化为灰烬。
他回到枯殊崖,执剑而立,衣袍被风刮的猎猎作响,目光幽邃暗淡。
等我。
手指将剑柄扣的越来越紧,以至被剑棱划出血丝。
血,从指隙流经剑身,再从剑尖滴落,坠向幽幽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