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锦绣，他来做什么？”百里素素对舒锦绣谈不上喜恶，但是似乎许多事情的背后都有这个男人的操控，因此一下子小心戒备起来。
百里妖乂也曾经告诉过他，面对舒锦绣的时候，是不能大意的。否则，会落入那个男人的陷阱而不自知。
“不用这么紧张。”宋璟轻笑，“不是说没有恶意的么？舒锦绣独自来这里，还显现出身形，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你这么信他？”夏雨声音阴冷，明显的看不顺眼，“舒锦绣，没有他的话，小璟你大概会过的比现在好许多。”
“好不到哪里去的。说不定已经被澹台春水严刑拷打到死了呢。”宋璟笑出了声，“命运就是这样，我的人生其实是我自己选择的呢，他至多是给我制造了许多岔口让我去选择。”
“说真的，舒锦绣真要光明磊落的话，会比谁都来的坦荡。放松一些，我也觉得他没恶意呢。”宋璟好笑的从地上站起，安慰着一群神经紧绷的家伙。
“咯咯，小宋璟还真是了解俺哇。”一身绯红的男人披散着长及脚踝的黑发，踏入这一方黑暗，酒红色的眸子在昏暗中，也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存在感是那么的强烈着。
宋璟注意到，舒锦绣身上的红衣已经破破烂烂，像是经过了很残酷的打斗，那身红衣颜色分外深沉，是染血后凝固出来的沉重色彩。
“谁能伤的了你？舒锦绣。”宋璟翘起唇角，黑眸盯着依然优雅妖孽如初的舒锦绣，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来这里，又是什么事呢？”
“还不是因为你哇。”舒锦绣哀怨的目光，“你从岛上离开，还放火烧了大片的屋舍，俺因为这样子被狠狠的惩罚了哇。”
“惩罚？”宋璟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挑了挑眉，“你们妖月教还真是暴力的很呢。”
“是哇。”舒锦绣认同的点点头，“所以俺就不在妖月教干了。”
“……”宋璟沉默。
这个……舒锦绣刚刚是说，“不在妖月教干了”这种话的对吧？
他是妖月教的少主哎，也就是下一任的教主，可以说不干就不干的吗？还是说，妖孽又开始骗人了？
“真的不干了哇。”舒锦绣强调，“他们差点杀了俺哇，俺现在是在逃亡。”
逃亡两个字被他咬字分外清晰，酒红色的眸子里尽是真诚纯善的无辜，宋璟有些发怔，看上去……好像，似乎，真的是这样子哎。
“妖月教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小事承受失去你的风险。”夏雨声音凉如寒冰，“逃亡什么的，更加不可能了。我可不信，修士界有谁伤的了你。”
“小夏雨还真是高看了俺哇。”舒锦绣勾着唇角笑，“俺的修为都是妖月教给的，上面还有一个教主哇。没有一点克制俺的方法，他还会坐在俺的头上放肆的哇？”
“好吧，我信你叛逃了妖月教，但是叛逃了之后，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找我？”宋璟目光清凉如水，“还是说，有事情需要我们的帮助？如果是这样子，你离开妖月教的原因，就不要拿我来做借口搪塞，讲清楚，坦诚相待好了。”
“真是聪明的人哇。”舒锦绣的眸子渐渐的变的暗红，深沉的红像是凝结的血，诡异的让人心悸，“所以俺才这么喜欢小宋璟你哇。”
“因为九幽冥兰汁哇。”舒锦绣接着轻笑道，声音带着凉丝丝的森寒，“那个教主大人一直追求的东西，但是到手之后，这么多日子了，却连怎样使用都不知道。然后恼羞成怒的他认为要么是俺随便糊弄他的，要么是俺私吞了正品。”
“教主大人一直信不过俺哇。他谁都信不过的哇，可悲的要命。”舒锦绣眼中讥诮，“要不是有克制俺的手段，要不是俺的用处比他想象中的大，俺可是活不到现在的哇。”
宋璟淡淡的微笑：“妖月教么，猜也该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了。然后呢，因为他容不下你了，所以你离开。那么你为什么来找我们呢？你的性格，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主动报复的吧？”
“哎哎，小宋璟真是了解俺哇。”舒锦绣似乎很开心的样子，“本来是这么想的哇。离开了就算了哇，要消灭妖月教也该在以后慢慢的来，一点一点，不动声色的让妖月教死在岁月里。”
“可是哇，俺一直想知道一件事情，就去找了蛇蝎队的小皇甫哇。”
宋璟神色微动：“是锦瑟？”
“呵。”舒锦绣轻笑，算是承认，“是哇，然后知道了一件事哇。那个妖月教教主啊，居然敢插手俺和锦瑟间的事哇。他想死的话，俺不介意主动尽早的送他一程的哇。”
杀机凛然呢。
宋璟微笑：“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我其实并不怎么憎恨妖月教的。”
“咿，小宋璟真是问的莫名其妙哇。”舒锦绣目光狡黠，“你觉得，对那个九幽冥兰汁没法的教主大人，会怎么做哇？萧家二公子，跟九幽冥兰汁息息相关的你，又会怎么样哇？”
“不过呢，还真是好笑哇。”舒锦绣弯着唇，“九幽冥兰汁不仅不是传说中的那般神奇，那个教主手上的九幽冥兰汁还是赝品。俺被这样的东西逼出了妖月教，还真是没天理哇。”
宋璟侧头想了想，看看身边的夏雨和百里素素，妖月教的话，如果真的摧毁了，那生活，就算是真正的平静下来了吧。
平静的没有纷扰的生活，自己还是很喜欢的呢。
“好吧。”宋璟答应的很干脆，“跟你是合作关系的话，比敌对要好许多呢。那么，那位神秘的教主大人是谁，要告诉我们吗？”
“小璟。”夏雨面色冰冷，“这样好吗？”
“哎。反正妖月教存在着，日子就有被打扰的危机。”宋璟挑眉，“少了一个舒锦绣，妖月教还会出千千万万的舒锦绣，麻烦的很啊。”
“这话听上去真是讽刺的很哇。千千万万个舒锦绣，好像叫舒锦绣就是坏人一样哇。”舒锦绣“咯咯”的掩嘴笑，“要消灭妖月教不容易哦。妖月教的教主大人，可是……”
关键地方，连诺沙弥尔和小花都八卦的竖起耳朵想听仔细。
五双眼睛看着舒锦绣红润的唇慢慢开启，然后彻底的僵硬在原地。
“当今皇上。”
夏雨怔住了，百里素素也怔住了。
小花和诺沙弥尔目瞪口呆的陷入呆滞状态。
宋璟好歹是穿越过来的，对皇上这个词语没有太大感觉，除了不可思议的荒唐感觉之外，很能勉强保持镇定的心境。
“皇上啊。”宋璟眯缝着眼睛，“真是一个惊讶的答案，能不能仔细讲一讲呢？”
“这个啊，有些复杂了呢。”舒锦绣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暗红色的眸子平素隐藏的酷寒渐渐的浮现了出来，“皇帝不能修炼，但是他现在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他想逆天改命，作千百年的帝王。就是这么简单哇。对了，顺便啊，把看不起他的修士世家整规在自己手下哇。”
“不可能。”回过神的百里素素开口反驳，“皇帝是决不允许修炼的。既然拥有天下之尊这样的命数，那么作为修士而拥有长久的寿命就是决不允许的。”
“所以要九幽冥兰汁这样逆天改命的东西哇。”舒锦绣有理有据，“不然俺那么辛苦的谋划做什么？都是命令哇。”
“谁敢。谁敢教皇帝功法？”百里素素沉声道，这样逆天的事情，是那个修士不怕死的做了？不对，都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了，违逆命数的做法，绝对会让人后悔自己还活着。
“没人教他，是他自己学的哦。”舒锦绣伸出食指摆了摆，“记得优花河大变吧？河水忽然寒冷如冰，那一天还死去了不少人。”
“恩。四十年前，优花河大变。这我到京城的第一天就听楼兰次讲了。据说探查原因的修士全部死去，尸骨无存。最后勉强将优花河封印，如今河水虽然冰凉，但是总算是不再致命。”宋璟点头回答。
“里面有蹊跷的哇。”舒锦绣暗红色的眸子深沉，“俺可是查过了的哇，当年的修士才不是死于什么探查优花河，是死于皇帝之手哇。”
“什么？”百里素素惊讶，生于世家的他对这件事更加的了解，浅灰色的眼睛失态的瞪大，不可置信。
“咿，就算说，优花河下有当年先辈修士所建的密室。修士们探查出了之后，准备如实回报各自家族。”舒锦绣凉凉的笑，“但是皇帝发现这是好机会呢。修炼功法什么的，不能再有这么好的机会聚齐了。”
“你们该知道，皇室每一代会有两人，一人将成为皇帝，一人将成为凡间与修士界联系的修士。在之前，成为修士的人该是现在的皇帝，因为他有着绝佳的天赋。”
“但是后来，出现了比他天赋更佳的弟弟，优王爷苏绛。于是他被废了所有修为，转而成为皇帝的候选人。”
“这样的事情，谁经历了都会有怨恨的哇？”舒锦绣说的事不关己，“修为被废，但是却不像凡人那样对修习一无所知。所以见到密室之后，他要不为人知的据为己有是一定的想法。”
“不为人知？”诺沙弥尔轻轻开口，很了然的语气，作为圣女的她，也见识过许多这样阴暗的说法呢。
“咿，是这样哇。”舒锦绣语气如常的揭开这个隐秘，“为了不被世家所知，就杀害了所有对他没有防备的修士。用的是修士界的妖兽鸩的尾羽炼制的毒药。可笑哇，这毒药还是修士界赠送给皇帝的礼物哇。”
“怎么……这样……”百里素素想否认，但是却无奈的发现，自己相信。相信了舒锦绣的所有话。
像是宋璟说的，这个男人光明磊落起来，就会比谁都坦荡。
他骗人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无知觉的被他欺骗。但当他真的是坦白的说出话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无条件的去相信。
“俺的鬼花冥雪，就是来自于密室的功法哇。”舒锦绣微笑，“如此，一起商量谋反的计划吧。”
“谋反……”听上去很夸张哎，宋璟抿了抿唇，“好吧。明处是皇帝，暗处是妖月教教主，这样麻烦的人在身边虎视眈眈，看来也就只有谋反了呢。”
“那么，你和皇帝是什么关系呢？”宋璟接着问，“这些事情调查的如此清楚，你……”
“少教主和教主，有什么好猜测的哇？”舒锦绣笑的妖孽，“别看俺这样子，俺还算是个皇子哇，咯咯。”
“和……和苏七子是兄弟？”小花结结巴巴。
然后五双眼睛看见那个精致的头颅上下点了点，无比尊贵的样子。
不惊讶了不惊讶了。
不就是一个皇子嘛。今天听到的秘密多了，一惊一乍的已经够了——但是——还是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你不就是要对抗自己的父亲？”小花继续结结巴巴，“弑父……弑父的话，不好吧？”
“俺为什么要杀他？”舒锦绣疑惑的偏偏脑袋，“我只要毁掉他精心建立的一切。比如废了他的修为，解散妖月教，让他坐拥天下和修士界的野心落空，这样就好了哇。之后，他继续当皇帝也无无所谓哇。”
听上去很善良的做法，不要皇帝性命不说，还允许他继续做皇帝。小花低下头，打了一个哆嗦，但是怎么觉得从心底的发寒？
“主意不错哇。”宋璟点头，“不过我们要怎么做呢？皇帝，妖月教教主，不好对付的哇。”
“所以俺来了哇。”舒锦绣笑的像是捕食的兽，“你以为，俺会乖乖的做事，不给自己一点后路的哇？尤其是，对唯一能够克制自己的人？”
“你很早之前就开始提防皇帝了？”百里素素不能理解的看着舒锦绣，“他是你父亲吧？没有人会没有理由的算计自己的父亲吧？”
“理由不是说了么？”舒锦绣道，“他是唯一有克制俺的方法的人哇。所以凭这一点，他就是俺的天敌了哇。再说，他可不像是一个父亲哇。”
“那么，你有什么底牌，亮出来吧。”宋璟淡淡道，“会有很大的惊喜吧？”
舒锦绣是精于算计和陷阱的人。
萧家灭亡是因为他，澹台家大变是因为他，苏绛死去是因为他，许多许多的人事更变，都是因为他。
作为敌人的话，他是危险而致命的。
但是作为伙伴的话，他会是一个很大的助力。永远值得期待。
“等等，小璟。”诺沙弥尔拉住宋璟的衣袖，鼓起勇气大声说了出来，“可是小璟啊，他是杀了优王爷的人啊。”
夏雨，百里素素神色瞬间僵硬，都很避免在宋璟面前说出这件事，这像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大家心里知道，但是都不说出来。
气氛陡然僵硬，只有小花呐呐的声音：“喂，你们说什么呢？王爷他被杀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喂——”
宋璟浅浅的笑：“小花，他们骗人的。优王爷他，苏绛他，没有死哦。”
他看向百里素素等人：“真的没有死哦。我前几天，在草原上见到他了。只是他改名叫流年，似乎是，忘了许多事情呢。”
“他怎么了，能给我一个清楚的回答么？”宋璟不疾不徐的问道。
舒锦绣眨巴着眼睛：“咿，俺让他来寻找小皇甫的踪迹，居然遇到你了哇？他是没有死哇。是西醉花的作用。”
“西醉花。”久违的称呼让宋璟有些恍惚。
“是哇。从澹台春水那里取下的西醉花。虽然效果不完全，但是保住他的性命，足足有余了哇。这才算是真正逆天的东西哇。”舒锦绣笑，“皇帝想让夺取他修士之位的弟弟死去，俺才不会让他如愿的哇。”
“你拿西醉花，是早就意料到了苏绛的死么？”宋璟已经对这个妖孽一般出神入化的男人失去了言语，摇了摇头，“我猜到是他，没想到真的是啊……不过，他什么时候才会恢复从前的记忆？”
“咯咯。”舒锦绣不辩解也不承认，只是笑，“总有一天会的。”
“我也觉得呢。”宋璟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暖暖的笑，“好了，计划开始吧。解决之后，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的呢。”
“恩。”舒锦绣微笑，跟小宋璟说话，真是不费力呢。
“妖月教内，俺被防备的厉害哇，除了霄越和连云，俺没有任何的势力哇。但是京城官员的话，算是尽在掌握了哇。”舒锦绣瞥了一眼夏雨，“小夏雨该是知道的哇，俺在四年前用十指幻梦开始侵蚀京城，如今，很成功哇。”
十指幻梦么？用毒品控制了官员，这招还真是狠呐。
“所以俺需要的是，小宋璟帮忙聚集世家的力量哇。”舒锦绣清晰的表明自己的想法，“世家不会有人相信俺的话。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哇。北斗，澹台，皇甫，百里，小宋璟，你的力量该是做得到的哇。”
“以世家对抗妖月教么？”宋璟道，“世家们，该是很愿意的吧。”
“我们蛮族也可以帮忙哦。”诺沙弥尔插口，“算是这场战争的道歉了哦。”
“那么，就这样吧。”宋璟抬眼，心中的疲惫堆积在一起，只等最后的释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