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将军凝练的目光放在了楚流身上,就好像在亲手把重担交给他一样。
“小殿下,”裴老将军也没打算等愣住的他开口回答,又继续说道,“我不想让你成为一个只会领领军功的挂职督战,我需要你成为一真正的将帅。
“我啊,已经要老了,这万里河山,也该换个人来守了。”
楚流静听着,眼底如石子入水般荡开一阵阵波纹,目光流转间闪起一抹亮光,他郑重地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微微倾身道:“裴将军,我知道了。您放心。”
裴老将军慈爱地看着他,心里大快。
后继有人呐,他老裴也算对得起那些沙场埋骨只有衣冠回乡的弟兄们了。
……
莫铃连着几日没有出门了,闲在府里祸害些后院的虫鱼鸟兽,某天突然来了兴致,三两下爬上了假山坐着,拉开自制的小弓对准远处院墙上的瓦准备练练箭法。
“鬼使。”祁睢看着脚边险些砸到他的碎瓦,无奈地迎着莫铃的目光翻墙过去了。
“祁掌门真当这是自己家了。”莫铃凉凉地道。
祁睢垂手站在墙侧,想要走近过去一些,却仿佛又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了自己的身前,他终是叹了口气驻足。
“你若是还想教唆我去帮允亲王,就快回去吧。”这人都设计要害自己了,怎么还有脸面来见他?莫铃心中不耐。
“鬼使不妨听听祁某之言,再想想自己的打算。”祁睢仍是自顾自地开了口,把莫铃明显的敌意放在了一边,“祁某有一疑想问问鬼使……那晨暮楼楼主巳辰待你如何?”
莫铃皱了皱眉,腿搁在假山石上,向下看着祁睢,不知他何出此问,“他待我自然挺好,这与你也无关吧。”
祁睢敛下眸,缓缓道:“鬼楼主身殒,啸月阁主领众人破晨暮楼,杀楼内人无数,押你为俘虏。一日里血染山林,乌啼山谷。鬼使就不曾有过怨么?”
莫铃沉默,心中思绪渐起。
晨暮楼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那被黑布包裹着的巳辰坐在最顶端,指上缠线,而那些强盗、孩子便如被他操控在掌心的提线木偶。
掌控的人死了,木偶也就难以挽回地接连倒下。
他从未将这类似于让他家破人亡的罪归咎到啸月阁上,更何况……他已经想起了轩遥,便更不可能怨恨于他,只是零零散散的有几分失落之感而已。
“都是因果而已,”莫铃缓缓开口,“巳辰也不是他们杀的,我又何必去怨。既在他人手下,怀恨于心什么的都是徒添烦恼。”
“哦?鬼使不打算复仇吗?”祁睢轻轻地道,“所以你真的以为,巳辰是因为自己练功反噬而死的吗?”
“你说什么?!”他这句话听在莫铃耳中无异于石破天惊。
“那祁某便问你,巳辰死前那日脸上是否有血色的纹路?手上是否不知为何就出现了纵横交错的黑缝?并且还双目圆睁,像是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的模样?”祁睢句句不停,一连串质问直向他袭去。
莫铃呆滞住了,竟是无法出言反驳。
巳辰的确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不过明明很快就消失了啊。莫铃还以为巳辰已经把那未知的状况压下去了,谁曾想第二天就看见他最后放在自己桌上的那张遗书。
但,这个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祁睢像是看出了莫铃的疑惑,再次开口说道:“巳辰中了一种剧毒,此毒名为蚀猎散,极其阴狠,几乎无人能从其下逃生。”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铃的声音有点哑。
“祁某不才,对这等奇毒偶有耳闻,”祁睢笑了笑,却并不多解释,“只是还想问一问鬼使,你知不知道啸月阁阁主在晨暮楼安插卧底之事?”
莫铃的眼神似一寸寸崩裂了一般,露出尖锐之色,他紧盯着祁睢,仿佛他说一句假话自己就能扑上去砍死他一样。
“那鬼使就是不知道了,”祁睢看着莫铃的神色自答道,“听说那些晨暮楼里那些土匪模样的仆从中有几个是负责楼内膳食的。
“只不过手脚好像不大灵活,对一些小动作可能察觉不到,万一有哪个居心叵测之人想……”
莫铃没等听完便从假山上一跃而下,绝命乍然一响,夺空飞出的刀尖气势凛冽地指向立在那里的人。
祁睢侧退一步,游刃有余地起掌,内力出手,便把飞刀如数推还了回去。
伤不到他,莫铃也就扯丝收起了暗器,可那望向祁睢的目光依旧是刺骨的冰寒。
“江南等地生长着一种叫蚀容花的草药,正是蚀猎散的主要材料之一,虽然产地较偏僻,但凭着啸月阁的势力也不可能找不到。
“至于制药技术,啸月阁更是曾遍揽天下名药师,连我派的天药峰都只能堪堪比拟。大概他们中还真有一个能制出这等散的人。”
祁睢无视莫铃压迫感极强的怒气,絮絮说道,那一言一语都让人找不出毛病。
可是他不想信。
“天衡派掌门此次来,便是为了告知我这些的么?”莫铃冷然开口。
“祁某唐突了,”祁睢微微勾唇,“不过虽然这只是我一派之言,鬼使也务必要好好考虑考虑。”
“不送。”莫铃淡漠地吐出两字。
“告辞。”祁睢施施然抬手一礼,随后一转身,没一会身影已不见。
莫铃攥着拳,头顶是茫茫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