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呵,要毁苦情树,竟要心如死灰?
果不负它苦情之名。
我沉默着,一颗心仿佛从三十六重天坠落万丈深渊,疼得不能再疼。
“本座明白了,多谢情花神女指点。”
许久,我轻拱手,黯然转过了身,借此掩去那即将掉落的泪滴,足下一点,忙忙就回了飞鸾宫。
飞鸾宫的掌事仙娥荼蘼,正为找不到我而着急,此时见我从外头踏云回来,急急领着一众仙娥仙婢,赶上前迎道:“陛下方才去哪里了?倒叫小仙们好找。”
我落下云头,直待踏上了飞鸾宫殿前的青玉石阶,才堪堪稳住了被情花神女扰乱的心魂,强自镇定道:“不过是出去散散心罢了,何事这么着急?”
“陛下,仙大夫钟予使青鸟送了信来,说是东海有异象。”
荼蘼说着,便躬身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呈递至我面前。
我闻言微微有些惊诧,忙拆开信笺匆匆看了一个来回,半晌一揽衣袖,收起了信,吩咐荼蘼:“备驾,去东海。”
“是。”
荼蘼颔首,传令下去,不多时便有车夫赶着四匹天马驾着鸾舆而来。
荼蘼扶我上了车,跟着荼蘼的仙娥仙婢忙都随侍左右,随我一道赶往东海。
钟予许是在东海一直不曾离开,我到时他还在同东海龙王敖广低首私语,听闻动静,回身瞧见是我,立时便躬身拱手拜道:“微臣见过青帝陛下。”
“钟爱卿不必多礼,”我抬手虚虚扶了他一把,“还是快快说来,东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钟予站直了身子,抬首与敖广对视了一眼,便见敖广走向我,拜了一拜道:“陛下,今日巡海夜叉巡逻东海时,发现海面漂浮了许多虾兵蟹将的尸体,老臣唤龟丞相和鳖卿他们看了,都道是未曾发现兵祸,如此猝死,实在诡异。老臣不敢耽搁,就即刻告知了钟大夫,可不想连博学多识的钟大夫都看不出这些虾兵蟹将究竟是何死因,臣无能,只好禀告陛下,或者以陛下的才识,能辨得一二。”
“哦?”
东海龙王敖广乃四海龙王之首,对于水族所见所识远高于天庭众仙,而钟予未升仙之前,乃是人间不世出的文武状元、经略奇才,这样两个上仙居然都不知虾兵蟹将的死因,岂不怪哉?
我皱紧了眉,问过了那虾兵蟹将尸体的存放之处,略挥衣袖,当即便用风刀从那浪涛中剖开了一条小路,领着荼蘼走近那虾兵一畔。
见那虾兵原本就瞪得快要飞出去的眼珠子,此刻竟瞪得越发大了,不知死前都看见了什么。
再瞧一侧里躺着的几位蟹将,亦是死不瞑目的模样。
果真是诡异极了。
“除了虾兵蟹将之死,东海还有没有别的异常?”我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不得不回身问一问敖广。
敖广大抵预料到我会这么问,旋即回道:“前几日未曾降雨,而东海水岸却陡然高涨,淹了岸上的几处村落,老臣只当是潮汐之故,并未多想,眼下看来那水浪倒是稀奇得很。”
一般沿海人家多识得潮汐,早已寻摸出一套应对潮汐的好办法,修建堤坝和房屋务必会高于涨潮的水面,而今潮水居然漫过堤坝,淹了村庄,那就不得不让人生疑了。
“钟予,传本座口令,命雷部青甲军听你指挥,严查东海四围每一寸领土,若发现可疑之处,即刻来报。”
“喏。”钟予领命。
风雨云雷四部去了风云两部青甲军赶往南海,便只剩下雷部和雨部,雨部需得镇守东方,委实不好擅动,唯有镇守飞鸾宫的雷部兵将可以腾挪出人手一用。
“这般一算,四部青甲军便只剩下了不到五万人等候听令了。”
这下,不单采桑担忧,就连荼蘼也隐然有些惴惴不安了:“陛下,我总觉得不妥,近日古怪之事未免太多了,咱们是不是……提早做个打算?”
“嗯?做何打算?”我批阅罢新呈递上来的折子,微微侧眸。
便见荼蘼垂首,轻声细语道:“陛下前次不是说,一旦有难便可以借动大殿下和二殿下手中的人马支援飞鸾宫吗?眼下东海既是有异,不若早些去信给玉枢府两位殿下,设若真的有个万一,大殿下和二殿下那边也可来得及时。”
“是吗?这倒是好主意。”我看了看荼蘼,倏尔轻声一笑,将手边的一封信笺递给她,“既然这样,就劳烦你把这封信带出去,交给采桑仙卿,使她送往神霄玉枢府罢。”
“欸?”
荼蘼蓦地抬起头来,接过信甚是诧异:“原来陛下早就有这等打算了?倒是小仙多嘴了。”
我摆了摆手:“你没有多嘴,这么多年若非你跟在本座身边提点谋划,本座今日也不会想得这般周到。神霄玉枢府那边九大圣君皆在,大殿下和二殿下又各有人手,想来借个四五十万的兵马应是不在话下。不过,为周全起见,本座还有一封信,劳姐姐大驾,亲自跑一趟地府替我传给魔后。”
“魔后?”
“对,魔后。”我含着笑点头,“自母后下嫁魔君以来,你与她已数千年未曾相见了,本座亦有百余年不曾与母后通过音信,未知这百年间她过得可还安好,此番你去了,务必要把本座的心意传达给她,就说过段时日待东海太平了,本座就去看望她和魔君。”
“喏。”
荼蘼闻说,双眸不由湛亮,刹那间便喜上眉梢。
她曾在母后身边伴驾了数万年,与母后之间的情谊非寻常仙家可比,故此照顾起我来亦比旁的仙娥仙婢用心,我感念于此,怎会不顾全她暗里思念旧主的心情?
这一桩差事交于她,再好不过。
也是巧了,两封信笺交托出去没几日,雷部青甲军那边便传了音信回来,祸乱东海的元凶找到了。
“据悉,是个不知哪里闯将出来的妖怪。”
钟予指着远处的漩涡回禀。
我凝目,看那漩涡上下翻腾,搅得整个水面浪海涛天,不似龙腾,不似鱼跃,更不似鼋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