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皆是不置可否。
我微微一笑,便将竹叶当做横笛,模糊吹了几个音调,待摸清了它发音的方式,才接着吹了半曲云阙仙音。
云阙仙音乃是乐康仙师的得意之作,他当年本不欲教授给我,是我出了五株沙棠树,才得了机会听他弹奏一回,便是那一回叫我暗里记住了乐谱。
此番算是我第一次演奏云阙仙音,单看在座的天官们听得如痴如醉的表情,我便知这曲子吹得对了。
莲华小仙子听到动人处,还情不自禁鼓起掌来:“仙师好厉害呀,一片竹叶也可以吹得这么好听。”
斜侧里,一只胳膊吊挂在胸前的敖春小天官或许是因了被绿绮伤到的缘故,到现在还有些愤懑,翻着白眼鄙夷:“哼,不过是吹吹曲罢了,我们龙宫的歌女哪个不会?算什么厉害!凭这个就想当我们仙师,可笑!”
啧啧,小家伙挺有个性啊,几乎跟那个不讨人喜欢的穆清皇太孙有得一拼了!
可惜啊可惜,我奈何不了穆清,还能奈何不了你!
竹叶一弹,我抬手唰得一声唤来绿绮,挥指间便看绿绮上的五色琴弦崩弹而出,直插天地,唬得一众天官呜啦啦惊叫着,连连后退。
穆清亦是骇了一跳,一把按住我的胳膊:“你又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教他们乐理啦。”
我眯着眼一笑,软的不行,我也只能对这群小天官们来硬的了。
“绿绮,变阵!”
我扬声一唤,绿绮会意,琴身一转,便看那五色琴弦幻化出无数分身,根根扎在小天官们的蒲团周围,似是帘笼,直把小天官们围得犹如困兽一般。
“你!”敖春困在笼中,抱着胳膊,眉目之间依稀还残留着上一次被绿绮伤过的惶恐,“你要对我们怎么样?”
我掠过他的身旁,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放心,有我和穆清仙师在此,不论怎样,都不会叫你们再受伤的。”
“凡间者云,乐乃天地之和,礼乃天地之序。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以礼教中,以乐教和。区区凡人尚且知晓礼乐之贵重,尔等位列天官又怎会不知?”
“我们知晓又能怎样,修行笃学、降妖除魔、匡扶正道又不是靠吹吹曲弹弹琴就能做到的。”
敖春犹在不服气。
他出身南海,贵为南海龙三太子,脾气大性子强都可以理解,不过就是见识短了一点。
“谁说吹吹曲弹弹琴就不能修行笃学、降妖除魔、匡扶正道了?”我拨弄着他蒲团周围的琴弦,泠泠弹了几声,“若不信,你大可自己试一试。”
“我不会,怎么试?”敖春冷着脸转过身。
我勾勾唇角,低眉见那莲华小仙子正一脸担忧的来回在我和敖春身上打量,不由点了她的名字:“莲华,你来试。”
“嗳?”莲华被点到名字,颇是意外,忙从蒲团上站起身,“弟子也不会哎。”
“没关系,你只要把手放在琴弦上,顺着心意想怎么弹便怎么弹就好。”
“这、这样可以吗?”
莲华有些不大敢信,犹犹豫豫伸出手,在五色琴弦上轻触了一下,琴弦似是受不得痒一般颤颤动了几动,蓦地便响起舒缓似流水的清悦之声。
“嗯!”我微微地点头,“你出身大明王宫,想是平日没少诵经念佛,所以你的内心才会如此平和,弹奏的曲子亦如此轻缓。”
“啊?这么奇妙呀,我也要试试。”坐在莲华旁边的瑶姬听言,不觉跃跃欲试,站起来伸手就在琴弦上胡乱拨拉了两把,登时响起欢快愉悦的玉珠相击之声。
她是昆仑岛上西王母膝下的二十三女,生于最末,看来在昆仑山是自幼受宠了,是以才会这般无忧无虑。
有她和莲华二人开了先例,底下坐着的小天官们俱都耐不住了,纷纷伸出手试探着在琴弦上摸了一摸。
咚咚咚、泠泠泠、哗啦啦……各色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敖春原是不屑地瞪着莲华和瑶姬,待得大家都试过了一回,他面色松动,不禁也别别扭扭伸出手去。
琴弦得他触动,扭股儿糖般绕了几绕,未几,又急速的散开来,霎时响起一片激越之声,似战鼓,似雷鸣,像足他好战的性情。
“嘿嘿,有意思~”敖春来了兴致,越发迅疾地拨起琴弦来。
鼓声阵阵,雷鸣轰轰,我含着笑道:“好听的音乐不仅愉悦身心,还可以让你静心冥想、鼓舞士气、荡涤心魂。静心冥想之乐,可助修行笃学;鼓舞士气之乐,可助降妖除魔;荡涤心魂之乐,可助匡扶正道,可引知音,可呼高朋,学了自然有学它的好处。穆清仙师,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我扬眉,稍稍侧身看向穆清。
穆清斜飞入鬓的眉角一挑,松开了手,甩袖之间甚是不以为意:“狡辩之词!”
“无礼之君!”
我小声地腹诽,既是打消了小天官们的心防,我便收回了五色琴弦,照旧抱着绿绮坐到穆清身后:“穆清仙师,请继续授课吧。”
琴声悠扬,穆清负手而立,微微对那讹兽颔首示意,讹兽得其指令,便接着方才没念诵完的天条继续念了下去。
一堂大课,终是有惊无险地上完了。
小天官们经此一课,对我的态度也有了些许的变化,至少不像初时那般害怕了,个别活泼点的天官还会在临走时对我摆摆手,鞠鞠躬。
似莲华和瑶姬那两个小丫头,大抵有前一回夜探读书堂的缘分在,对我就更加亲近些,眼看穆清收回了讹兽走远,便都跑到我身边,一边一个乖巧道:“仙师,仙师,我们有话对你说哦。”
“哦?你们要说什么?”我收起了绿绮,摸摸她俩的小发髻,十分喜爱。
小瑶姬便嘴快道:“我们经过讨论,一致认为上次在读书堂的事不怪你啦。”
讨论?都有谁讨论了?
小莲华掰着手指数数:“有我和瑶姬呀,敖春他太倔了,我们告诉他仙师绝不是会故意伤害我们的,可他就是不信,不过这节课过后他应该也会觉得上次的事不怪仙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