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本宫在空寂的乐府门前点一点头:“仙君说的是,也请仙君看开一点,过得潇洒自在些。”
才华横溢的乐康,甘心窝在上清境小小的天虞山开业为凡人授课,他……应该也有自己悲伤的过往,才会弃了仙途,避居一方的吧?
本宫辞别他罢,便收拾起满腹心事,背负着绿绮,缓步下了山。
天虞山下从前遍开着许多不知名的红色小花,本宫当初以为是“如何”,便摘了它一朵花别在了衣襟上。
后来回府本宫就做了数天的噩梦,至齐光寻着本宫时,本宫才醒,方从齐光口中得知原来本宫拿的并不是“如何”,而是“怀梦草”。
怀梦草,似蒲,色红,白天缩在地里,至晚才露出地面。
怀着它的叶子可以知道梦的吉凶,立刻灵验。
本宫诞于三十六重天,乃是玉清境嫡出的帝姬,以前从未做过梦,更从未做过噩梦,是以数日的沉睡足足让神霄玉枢府上下都骇了一跳。
自此以后,天虞山下便再无怀梦草踪影,而本宫的学琴之路也多了个伴随——灵均。
只是……本宫微微眯起眼,遥望着站在天虞山下的那抹背影。
白罗广袖,玄底皂靴。
是淑离圣君最爱的穿着。
这是怎么回事?
本宫蹙眉,不解地负着绿绮悄然站到淑离身后:“怎么是你来接本宫?灵均呢?”
淑离圣君转过身来,一脸无奈:“我说望舒妹妹,都说你是玉清境最像天尊的神女,你就不能礼貌些,叫本君一声哥哥吗?”
本宫懒得跟他理论,这三十六重天上经得起本宫叫声哥哥的也就景云、齐光两个,若叫他哥哥,只怕齐光会第一个不答应。
只是淑离他自来嘴贫,又同本宫相识已久,惯爱同本宫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本宫便也不再同他计较,没甚好气把绿绮扔给他,仍是追着他问:“你还没告诉本宫,灵均他去了哪里?”
淑离一手抱着绿绮,一手摸摸鼻头:“灵均?灵均他不是被他老子派下凡间巡查四时了吗,难道你忘了?”
本宫忘了?这真真的好笑,本宫来时还是由灵均亲自护送,怎么会忘?
“淑离,你这恶作剧着实幼稚了些。”本宫笑笑摇头,只当他在戏耍本宫。
淑离却是一怔,蓦地伸过手来摸一摸本宫的额头:“望舒,你莫不是病了?我且问你,你昨日同我吃的那个果子叫什么,昭华来问我,我记不得了。”
本宫略有愕然:“你这又是胡说,本宫昨儿明明与婉琰圣君在一起,几时见过昭华圣君?”
淑离哒的一声,屈指便敲在本宫的脑门上:“你记错了,昨日我带你去的玄都,后来昭华也来了,问我们吃的什么。”
本宫一怔,昨儿本宫的的确确是与婉琰圣君在一起,且从未去过玉京玄都,为何淑离会这么说?
猛然间,本宫拍掉淑离的手,甚是惊讶道:“淑离,你是不是迷障了!”
天虞山重峦叠嶂,林中听闻时有瘴气,淑离不常送本宫过来,中了瘴气也有可能。
本宫这般以为,然而却让淑离一口气喘不上来,咳了半晌才缓过神指着本宫怨道:“望舒,本君可真是好心没好报,舍命陪你去玄都,你转眼就忘个一干二净,也太残忍了吧。”
这下换本宫要抓狂,本宫还委屈呢,什么玄都什么玉京,本宫压根就没去过,却还要被说好心没好报,这是什么天理?
本宫有些急恼,同淑离争执了半天也没分出胜负,就一路吵嚷着回到神霄玉枢府。
府中,齐光正板着脸训斥他宫里的属官。
淑离走上前,学本宫的样子,含笑把绿绮扔给他道:“属官何曾有错,瞧你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倒会迁怒人。”
齐光抬手接住绿绮,脸色不期然又黑了几分,把绿绮顺势丢给那个苦着脸的小属官,便一言不发的背着手要走。”
“等一等,”本宫突然想起刚才的争执,赶紧追上去问他:“二哥可知我昨天去哪儿了?”
齐光被本宫问得莫名其妙,上下打量本宫一遍,方甩袖冷哼一声:“玄都。”
玄都?怎么可能?
背后无端升腾起一股寒意,本宫捂着胸口又问了一遍:“我不是一直都在神霄玉枢府吗?”
“不是。”齐光的语调愈发冰冷,连带着本宫的手也愈发冰冷,捂在胸前却冷到背后。
是本宫的记忆出错了吗?
不可能的啊,本宫出生即为上神,天资甚好,刚及万岁时便已可将天仙史背个完全,三十六重天的神仙都会记错,本宫也不会错。
更何况,本宫昨日的的确确是在神霄玉枢府的丹墀上见到了怀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宫很是奇怪,原以为这样子就算结束,事情却出乎意料的进一步发展了。
没过几日,昭华圣君从三十三重天赴宴回来,见本宫的第一面,便是问本宫玉京玄都的一切可还新鲜。
本宫让她问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一切都不符合本宫的记忆,那本宫记住的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最后一次上乐理课时,本宫没再像以往那样漫不经心,认真随着乐康学了几首古曲,为了验证自己的记忆,待乐康教习完,本宫便一音不差的将曲子演奏了出来,这让乐康惊得合不拢嘴,竖着大拇指连声夸赞:“望舒殿下果如传闻所言,有过目不忘过耳必记之能,乐康从前倒是小瞧了殿下。”
“仙师谬赞。”
本宫微微带上抹笑容,本宫就知道,本宫的记忆是错不了的。
可是,为什么齐光、淑离、昭华他们会联合起来欺瞒本宫?
本宫蹙蹙眉,转过头去问乐康:“前番你曾说过的那位才升散仙的小友,怎的不曾见过他来找你?”
“小友?”乐康半眯起眼睛,想了许久,才勾一勾唇道,“殿下说的莫不是怀瑾散仙?很遗憾,那位散仙已领了差事,往欲界七曜摩夷天任职去了。”
七曜摩夷天?那岂不是三十六重天上最低的一重?
虽说以散仙的品阶,居不了高位,可也不该发往实习小天官才会去锻炼的七曜摩夷天。
本宫深觉此间事有蹊跷,可到底是个什么蹊跷法,却一时难以知晓,且本宫还不知他是何时去的七曜摩夷天。
乐康见问,便回本宫:“他大抵去了有十来日的功夫了。”
十来日?
本宫上一回来天虞山乃是七天前,见到怀瑾是在来天虞山的前一晚。可乐康说怀瑾已走了十来天,那本宫在神霄玉枢府丹墀上见到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