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起初只是一个想法。想法聚集在一起,就像巢中的一簇鸟蛋,在破壳之前看起来别无二致。
妄想是一枚蛇蛋,当它抢先于理智诞生,就会自动否定理智的想法,就像吞吃鸟蛋的蛇。也许它会受到理智的一部分影响,长成一个鸡头蛇怪,或者蛇头鸡身的巴西利斯克——都无所谓,它总是消灭理智的想法,供自己成长壮大。
妄想与现实的距离,就像装着这些蛋的玻璃皿壁,妄想往往会在玻璃壁上撞得头破血流,然后渐渐死去。
当障壁被抽离,妄想就侵入到了现实当中。
于是巴西利斯克从羁押中解脱,甚至开始吃起其他巢里的鸟蛋,还不忘了把自己的蛋下在里面顶替,德拉玛则欣喜地记录这一切,这些都是他宝贵的数据。
“墨托,我亲爱的巴西利斯克。”
......
当尘第一次回到图书馆的时候,撞见的是义无反顾冲出图书馆的战法师们。尘先遇到了索尔,随后又找到了掉队在后面的赛芙。
赛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摇摇晃晃就要倒地,被索尔一把扶起。
“悖论...深黯恐兽的裂缝出现了,大家都冲出去战斗了...我们...我们...”
赛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弄得索尔十分焦急。
“所以我们也要去!就算知道是必败的战斗也要去,我们应该保护比我们弱小的人!”
赛芙说不上话,憋红了眼眶只是一个劲摇头。尘一个激灵,一把将赛芙扛在肩上,招手向索尔:
“跟我来!”
尘逆着人群,把两人带到巨树前,三两下就唤醒了巨树。
“这次你要找什么?”巨树模拟着尘的姿态回应。
“不会被看见的地方。”尘答道。
于是树身上亮起一个法阵,尘带着两人躲进了树身。
树身里是一个简陋的房间,几个高矮不一的木墩充当着桌椅,墙壁上只有法阵泛着微弱的光。
尘把赛芙放到木墩上坐好,索尔虽然既焦急又疑惑,但想着尘这么做一定有理由,于是也强压着自己的冲动坐了下来。
“喝口水吧。”巨树模拟尘的投影从一边出现,给赛芙端了一杯水。
“谢谢...欸?”赛芙接过水,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尘。
“那个不是我。”尘解释道,“他是中央图书馆巨树的意识,因为没有自己的人格和形象,所以才模仿了我。总之他是朋友,我的。所以,你刚刚想说什么?”
看见赛芙尴尬的表情,巨树识趣地隐进墙壁里。赛芙端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下,尘注意到她耳边和嘴边的魔力回路都损坏了。
“你的天生回路都损坏了。发生了什么?”尘说着,伸出手试图修复赛芙的回路。
“没关系的...”赛芙轻轻挪开尘的手,却攥着不放。“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大概我也要像薛林他们那样了,你帮不了我。”
恐兽带来的惨叫声仍在耳边回荡。
“别说话,在我修好之前。”
总一直和赛芙挨得很近,所以总会有意无意地观察她的回路,在赛芙看来就是尘总会盯着自己出神。
早已解析完毕的回路,凭记忆去修复就不是什么难事。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知道了什么事。这里很安全,没有其他人听得见。”
“忘...”
就在赛芙开口的瞬间,一阵嗡鸣闪过,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出现在尘的面前。
裂缝穿过了赛芙和索尔,将他们的身体撕开,扭曲着挤压到裂缝边缘,而裂缝的尖端就像一柄蜿蜒的石枪,准确地刺入尘的胸膛。
坍缩,然后是虚无。
当尘再次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又站在了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赛芙和索尔分别迎面走来。
尘这次出手就修复了赛芙的回路,但当赛芙开口时,坍缩又一次发生了。
第三次...这次试试不修复让她说?
于是就有了第四次,第五次...但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重复到第16次时,尘在反复的重置中注意到了“中转点”的存在,然后在第17次的时候成功在空间坍缩前挤进了那条裂缝。
这里地天一色充斥着暗紫,却并没有任何恐兽的痕迹——甚至于,这里除了暗紫色的背景和不时闪烁的微光之外什么也没有。
悖论核心唤出,尘扭曲着化为见到德拉玛的那种状态,想要一睹这个暗紫色空间的全貌。
“哦,我还以为永远也不会有人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尘的背后响起。
“是谁?”
尘说着回头,只瞧见一个浑身暗紫色、身形比自己更加丑陋扭曲的人站在那里。
“你是谁?”那人问道,“在我进入这个地方以来,你是第一个见到我的人...或者说我见到的人。”
尘打量着面前这人,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敌意。
“我是[并行悖论],这里应该是裂隙之内的地方,看上去也是我一遍遍经历时间圈环的[中转站]。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时间圈环,厚厚厚...”那人笑了,摇身一变现出了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个精灵族的老年男性,身着暗紫色的盔甲,银白色的长发垂到脚底。
“埃费拉斯·以太,曾经的法师代号是[以太亚空]。”
“也就是说,你是空间学派那位失踪的大贤者。”
“啊,不错。现实世界里我失踪多久了?这里的时间流动和现实世界不一样,我感觉我已经待了好几个世纪了。”
“这个...我不知道。现实世界有关你的信息几乎没有,只知道你失踪了,空间学派也一直没有新任的大贤者,只有锐安一直代行大贤者的事务。要我猜的话,应该是从[恐兽之灾]那天起失踪的吧。”
“哦,对,我想起来了。是这样,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错来着,你知道吗。当时连我自己都以为是我在这里培养的魔法造物失控了,才会跑到现实世界去作乱...然后,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流浪,流...流...”
“流放?”
“流放?是这么说的吗?算了,总之我当时还觉得自己罪有应得,来这里就接受死亡吧。结果,你猜怎么着,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连死亡也到不了这里,但我得到了升华...我看清了真相。”
“真相?”
“嗯。你对[现实扭曲]这个魔法了解多少?”
“几乎不了解。”
“哦,天呐。这个魔法看上去是墨托施展的,其实是他背后那位[神]的把戏。魔法是需要借助魔网的力量完成的,那位[神]就是魔网的编织者。”
“德拉玛·雷克?”
“啊对对对!我的天哪,有你在这里真是太棒了,我的...额,不好意思,你叫什么来着?”
“[并行悖论],叫我悖论就好。”
“噢!好的,悖论...悖论。哎。”
以太叹了口气,脸色变得低沉了起来。
“现在你们看到的墨托,是预言学派的大贤者,集万千荣誉与光芒于一身,对吧。”
“是这样,但总有些微妙的异样感。比如,那个[咒印融生]是谁,墨托死去的妻子和儿子又是什么身份?”
“墨托根本就没有妻子和儿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预言者,尽管他拥有最古老的预言学派家族的嫡系血统,但他是一个看不到未来的人。”
“等等,妻儿的问题可以待会再说,可他确实对未来了如指掌,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对,这就是关键。墨托根本不能预知未来,他只是借助[现实扭曲]的力量,把未来修改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而[现实扭曲]这个魔法,就是直接和那位[神]做交易达成的。[咒印融生]也正如其名,那是一个魔法咒印造物,用以寄托[神]的一部分意志。”
以太在面前的空中挥手展开一片画面,画面中正是初次[恐兽之灾]的景象:
天空被撕开巨大的裂口,无数的恐兽搭着[巢穴]蜂拥而出,被一个悬浮在空中的人单手挡住。
“墨托膨胀的贪欲引发妄想,这便是他的妄想爆发时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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